离若寒携灵月入宫，上奏皇帝要娶灵月为寒王妃，离析颇为意外，当日离若宸的话还言犹在耳，今日灵月却要嫁离若寒。离析虽有疑惑，仍是准了这婚事。灵月能嫁离若寒，与离若宸从此断绝来往，也算是一件好事。

　　没人敢说话，大气也不敢喘，所有人都只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离若宸。宫里传来离若寒与水灵月要成婚的消息已经整整一天了，可离若宸就站在那里一天，没有动过。这一天，他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怒，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离若宸是可怕的，暴风雨前，通常是静得可怕。

　　怀民推了推离原，离原又推了推怀民，两人想说什么，但都不敢。

　　眉紧皱着，阴沉的眸里，看不出任何的神色。那脸上的棱角只如刀刻般锋利、无情。

　　“七月七日！”咬牙，终于挤出那几个字来了。

　　“七月七日！”天被压得很低，空气也有些呆滞起来，一片暗然。

　　不就是七月七日吗？这么快，只一天，便定了日子了？你就那么急着要嫁他？握紧拳，只听到“咯吱咯吱”的捏骨声。

　　原来，所谓的“我想嫁你”，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放了她！水灵月，你够狠的！够无情的！早该明白她的，她是那么孤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自己而放弃她的自尊与骄傲？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以为她真爱上了自己，还以为她真的会愿意与自己相守一生！

　　她不恨离若寒对她那样，从来就没恨过离若寒。自从那事后，她就一直让自己放了她，她早就不想在自己身边了！

　　“王爷！”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喊了。

　　只看那人一眼，便吓得他腿软了，“你们，都来看本王笑话的？”京里，多少人在看着自己笑话？她，也是把自己当笑话看待吧！

　　“怀民，去水府，把水灵月给本王找来！”说了不放手，你怎么让我放了手？你把我当成笑话看，那就让你看！

　　“王爷……”怀民犹豫着，水府，已经张灯结彩了吧！

　　“本王让你去！”冷声喝了起来，还是放不下她吗？只为何，自己心那么痛！离若宸啊离若宸，你这一生，就毁在那水灵月手上了！

　　怀民见离若宸怒了，只得去了。

　　嘴畔，是冷笑勾起。眼里，是无情漫起。水灵月，你负了我，负了我那一生的誓言。

　　可是怀民来报，说水灵月忙着做嫁衣，没时间过宸王府来。

　　“做嫁衣？”离若宸冷笑，忙着嫁人？忙着与自己再无瓜葛？

　　天，无雨，只是人心里风雨交加。

　　针，扎到指尖，看着那慢慢凝成珠的红色，不知何时，却在心里伤了。

　　“小姐，”书蝶的声音，有丫头服侍就是好，随时都能说上一句话，不怕成为无言的人，“你真决定嫁给寒王爷了？”

　　看了书蝶一眼，这个丫头，跟了自己也有那么些年了，如今也是清水芙蓉一般，人，原来会变的。“五哥很好啊！”离若寒真的很好，嫁了他后，回到江南，只一扁舟，荡波湖上，这种日子，不是早就想过了的吗？

　　“宸王爷他，对小姐可是一片真心啊！”书蝶替离若宸说着话。

　　“你以前不是说寒王很好吗？现在，怎么说起宸王的好话来了？”那红色，让她觉得很刺眼，很不喜欢。日月雌雄袄、山河地理裙，都准备好了，就等日子到了，嫁去寒王府。这回，她心甘情愿。

　　“这个……”书蝶竟然支吾了起来。

　　门被谁推开，进来的却是灵玉。她甩开那些珠帘，气冲冲走到灵月面前，道：“二姐，你怎么可以嫁给寒王？你与宸王不是很好的吗？这样做，不是伤了宸王的心吗？”灵玉一口一个宸王，面色绯红，十分激动。灵玉又见那嫁衣，不由更是气了，“你与宸王的事都传遍京城里了，你如今居然要嫁寒王，你让宸王脸往哪搁？”说着，便要去扯灵月那红色嫁衣。

　　静静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对于离若宸，多少有些仰慕吧！甚至可以说是爱。自己嫁了离若寒，或许还能成全了她。“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宸王吗？”终于开口了，自家的妹妹不是对他一向青眼有加吗？

　　灵玉笑了，“是，我是很喜欢宸王，曾经也想过让你和寒王走得近。只是，当我发现，他那么喜欢你时，我就不敢了。你是我的二姐，而他是我仰慕的人，我只能求着你们好好过。你的妹妹虽不聪明，但也不是那种小人！”敢作敢当，敢爱敢恨，这才是水灵玉吧！面对自己的姐姐，她有过羡慕，有过嫉妒，但不会去伤害她。

　　书蝶慢慢走了出去，而灵月听到灵玉说的那些话时，有些吃惊，心里亦有些痛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场戏，已经开场了。唱与不唱，都已经在台上了。“灵玉，人一世，也有许多不得已！”

　　“人就一世，若都为那些个不得已，活着干嘛？”那嫁衣如火，生生灼痛着灵玉的眼。

　　灵月摇头，似有苦笑，“是啊，你说，我们这一世，来干嘛来了？”糊里糊涂，就走到这一步了，似乎，自己一直没有主张过，全是听别人的。

　　爹爹让自己嫁离若寒，自己不去争辩，让嫁便嫁。她的爹爹，从来不会逼迫自己的。而自己，会听话的。不想去追问自己家欠了皇后什么，也不会去要爹爹的解释。灵月，从来不会去向别人要解释，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什么。若是伤了谁，也便随他去了吧！离若宸，忘了那些曾许过的话吧！

　　灵玉已经离去，而灵月仍是那般痴着，紧紧揪着那嫁衣。

　　“嘶”一声，惊回了灵月，却是那嫁衣被自己撕裂了。锦绣衣上，那裂缝正在炫耀着什么。书蝶进来，见了大惊，“小姐，喜服……”却掩了口，不敢说。

　　出嫁之前，却把嫁衣给撕破了，只怕不吉。

　　“没事！”灵月镇定着，道：“不要让人知道！”再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何时又这么狠了起来？

　　“小姐，再做已经来不及了。”女儿家的嫁衣，是从小开始做的，盛满了女儿家对将来的憧憬，是独一无二的，如何能再做？

　　笑了，嫁衣被撕了，要重新缝补，而自己这身？是对自己的讽刺吧！对书蝶道：“你说，这里再绣上朵花如何？”指着那裂缝，正在心口之处，心里却有了办法。

　　书蝶瞧了瞧，道：“虽是好，只是……”但还是不说别的，“只是没那个金线了，明天我便去买来！”

　　云裳庄，京里最大的绸缎庄，书蝶陪灵月来做衣服。掌柜认真的给灵月说着，都知道这位是将来的寒王妃，得罪不得。“这是最新的款式，您看看这面料，这架式，京里无二的！”

　　灵月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在意，只是道：“也不必什么的，简单就好！”

　　正说着时，就听到一声：“灵月？”

　　“穹王爷？”离若穹，他怎么到这来了？转念一想，是了，这云裳庄是王家的，他穹王过来也很正常。当下只道：“灵月见过王爷！”

　　离若穹忙道：“不必行礼了，你马上就嫁老五了，恭喜！”

　　有些恍惚，这些日子，忙这忙那的，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忙。“谢谢你！”灵月笑，尽量笑得很幸福，只是心里是苦的。

　　旁人走开了，离若穹才低声道：“你嫁老五，是真心吗？”这是离若穹最关心的问题，他的眼里说着不信。

　　灵月见书蝶与那掌柜的交待得差不多了，便转身出去，而离若穹则跟了出来。她道：“嫁他，才是最好吧！”却突然顿足了，茫茫人海间，这也可以遇上？忘了本是在同一天空下，忘了本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忘了本来两心相许过。

　　默默间，四目相接，遗忘了世间万物。

　　寒剑起，眸里全是杀意。

　　身旁离若穹急道：“老四……”

　　清清然，笑意只如初见那般浅，缓缓闭上眼。从没怕过他这般的，他射过自己两箭，一箭在陌路崖，为救自己，结果两人掉下山崖；一箭是生辰那日，因为自己戴了离若寒送的钗，当时他一箭射飞了那钗，并说，自己的身上，只能有他离若宸的东西。今日，怎么不用箭了？换成剑？

　　“不许闭眼！”离若宸喝道，“本王要你看着这剑！”

　　“宸王爷！”终于开口了，“王爷也学灵月舞剑？”说着虽是笑话，却透着伤人心肺的寒意，她只能如此，若不然，还哭哭啼啼说什么吗？那不是水灵月。

　　寒光一闪，刺到灵月面前，灵月并不眨眼，只深深望入离若宸眼底。他的眼里，藏着那么巨大的恨意。恨吧，只有恨了，才不会痛。“不够力道！”评着他的剑，来势很猛，却生生在自己面前收住了，剑，还是比箭好些！灵月摇头，“开弓哪有回头箭！剑尚能悔，还好！”

　　“老四，灵月已经……”离若穹急忙拉开离若宸，生怕离若宸一个沉不住气，而伤了灵月。

　　“大哥，你放心，她，还不配我动手！”离若宸冷声道，“我找她，只是来让她把话说清楚！”说着，便推开离若穹，拉过灵月，拽着她手，“你总该给我一个说法吧！”放开王爷的尊贵，放下高傲的架子，就只要她给一个说法。

　　手被抓得生疼，脸上却仍不改那笑意，“王爷，没有那么多说法！”说什么，解释什么？灵月从来不会解释的，就算被人说成妖女，也不曾解释过。

　　手上不由加了道力度，而眉紧紧锁住，盯住灵月的脸，多日不见，她那冷清性子并没改。面对自己时，她从不肯服软，只有变本加厉！“你那日跟我说的，是假？”只要她说一句是假，离若宸就放手，再不纠缠。

　　“请王爷放手！”灵月笑道，温和的笑里，谁也看不出她的痛楚，灵月，又是最好的演员。伪装得多了，就以为自己是那样了。

　　“哈哈……”她要自己放手？自己便会放手吗？休想！你给我的伤痛，一一会还给你的！离若宸打横抱起灵月，对一旁离若穹道：“大哥，我跟她之间的账还没算完！若大哥无事，就请回府！若不然，四弟这账怕算错人！”离若穹，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储君，他离若宸也不怕！

　　书蝶冲了上来，拦住离若宸：“放开我家小姐！”说着，便朝离若宸一掌挥去。

　　“滚开！”离若宸抱着灵月，冲书蝶当胸一掌，推开书蝶，飞身而去。

　　临江阁里，离若宸放开灵月，让她坐下，这包间里早摆好了一桌酒菜。离若宸给灵月倒上酒，那酒香，很清新。

　　是女儿香。灵月知道。当日在醉心楼，便是这酒。冷笑，却不看离若宸，只看着这满桌山珍海味，“这散场宴很丰盛！”菜很精致，该有的都有了。

　　离若宸不语，走到窗边，看着江水，江水滚滚，心却停在那一晚。江渔火中，自己对她说了真心，而今日，她竟这般待自己。清风徐来，江波兴起，空气里夹杂着的那些，让他分辨不出是什么，只知道呼吸入心里，很不好受。

　　灵月见离若宸不说话，便道：“王爷若无话，还请放了灵月。毕竟灵月马上要嫁五哥了，让人传出去，不好听！”闻着酒香，一如昨日那般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只，再不能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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