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灵玉扑倒过来，抓着卫后的衣裳，“您撑着，太医马上就到了！”

　　而卫后只是摇头，双目里尽是坦然。

　　这一变故，谁也没料到。

　　灵月感觉到离若宸手一紧，生生硌疼了自己的手，可他，似乎没有察觉。

　　“母后……”哭声起，却是离若言。

　　离若言扑在卫后面前，“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您不要丢下言儿啊！父皇才走，您也这样，言儿以后怎么办呢？”泪落下，俱碎。

　　卫后呼吸渐弱，离若寒不敢挪动她的身子，只等太医过来。

　　“太医，快！”

　　太医过来，见到这情景，不禁脚下一软，“皇后娘娘！”

　　离若宸一把抓起那太医，冷声道：“还不快救皇后娘娘！”离若宸不能让卫后死，如果卫后死了，那离若寒即位之事，便是铁定的事情，他离若宸要是想当皇帝，就只怕真只有造反之一条路！离若宸不会这样做，他要卫后说一个原因，说出离析不立自己，反立离若寒的原因！这么些年，他为大明出生入死，他该得到天下的。

　　百官们都准备退了出去，等着太医救卫后。

　　可是，卫后声音却传了来，“不必了，太医也不必了！”声音弱着，但卫后的气度还在。

　　那一刀，正中心口，无力回天。

　　离若寒不肯，“母后，为何如此？”卫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卫后挤出一丝苦笑，“寒儿，”呼吸着，却是一声比一声急促，“各位大人，本宫已将遗诏拿了出来，再无牵挂了！”了却世间事，回去做个自由人，卫后这些年，真的倦了。

　　“臣等当尽心尽力辅佐寒王治理天下！”百官齐声道，之前还有人怀疑那遗诏是假，可是卫后以死作证，更何况离若宸一言不发的，明摆着他已经确定那遗诏是真的了，所以，离若寒即位是无可质疑的了。

　　卫后满意点了头，眼微阂上，“本宫谢谢各位大人！”

　　百官退下了，太医给卫后止了血，失血过多，只能是拖一时是一时了。

　　宫里纱幔依旧，只是，多了一层黯然伤。

　　那床榻，终其一生。

　　灵月守在床榻前，卫后独留下了她一人。

　　“娘娘……”卫后于灵月，亦师亦母。

　　容颜会老，而心能一直这样平静的，有几人？卫后做不到，灵月也做不到。

　　卫后似是听到了灵月唤，缓缓启开了眼眸，眼里尽是沧桑。

　　“灵月，你太傻了！”这是卫后第一句话。

　　灵月摇头，眼眶却红了。

　　卫后眉一紧，却忽略了心口的空，只是道：“你自是聪明，却反被聪明误了！若你不那般逼本宫，或许，离若宸还能为帝！”灵月，你太急了，还是太急了，宫里那些日子还是没把你性子磨好，只要碰上离若宸的事，你便乱了分寸。

　　灵月不解，那话何意？

　　“为了离若宸，你不惜逼寒儿让位，在这过程中，你几乎全围绕着离若宸，你从没在乎过寒儿的心！”卫后强撑着，她要让灵月知道，为什么会是离若寒继位。“你太精明，三两句话便能说得所有人都向着离若宸，本宫如何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本宫不让的！”

　　灵月却问：“娘娘，那诏书，真是先皇的意思？”

　　卫后苦笑，这时候，她想的还是离若宸，却道：“先皇亲手所书，”当看到灵月眼中的失望时，不禁轻咳了，“你若是不那般待寒儿，或许，本宫真的不会让司马青拿出这遗诏来，就让离若宸当了皇帝便是，只是，离若宸不会放过寒儿的！寒儿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便是死也要保着他！”喘息着，一步一步难，命，是自己结了的，不欠谁了。

　　“不，不会的！”灵月摇头，离若宸不会害离若寒的。

　　“便是……害了……”卫后说话开始断断续续起来，“本宫也……也想着，你灵月……能……能说服离若……若宸，只是，今日看，你……为了离若……若宸，什……什么，都做得出，哪怕是……要寒儿的……的命……命啊！”这话该有多累，可是，这痛该有多痛？卫后心里说着，她无法了，她不能让离若寒出事，于是，就把他送到那高处，哪怕真是寒了！

　　灵月愣在当地，她会那样吗？她知道自己为了离若宸，什么都做得出，只是，杀离若寒，她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只是，若真有一天，宸与寒二人反目，灵月，灵月该如何？灵月阂上眼眸，不用去想的，她会站在离若宸那一端，不会有丝毫犹豫。

　　卫后似笑非笑，“你，”头有些昏了，看灵月都有些吃力，只是，她要把该说的说了，“你欠寒……寒儿的情，你还……还不起，便……便让他……他去……”手抬起，却怎么也到不了想去的地方，话还未停，“灵月，不要欠人的，不要欠……”手重重落下，再无力了，便是纱幔，还能被风吹去，而她，已经一缕幽魂随风去了。留于这宫里的，是卫后与皇帝离析的眷眷情深，生死相随。

　　天下佳话传，却不知，卫后以自己一死，逼得灵月答应她，这一生绝不让离若宸有机会害离若寒，若是离若寒被离若宸害，她水灵月与离若宸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灵月发了毒誓，这是最狠的誓言，卫后抓住了灵月的弱点，便是离若宸。

　　卫后说，不要欠人的，灵月解了，书蝶也曾说过这话，人一世，最大的债便是人情债，纵是还不清也要还的。

　　大明皇后卫氏崩，三日后，与先皇离析合葬于皇陵。

　　离析其在位二十九年，在位其间，政治清明，国泰民安，虽未有大作为，但也是一个圣明之君。供奉于太庙，史称为大明文圣皇帝。而卫后，尊称孝惠皇后。

　　钦天监已经选定离若寒登基日子，便是下月初三。

　　四夷来贺，四海归心，却不是因为新帝离若寒，反是宸亲王离若宸名震四方。

　　至于宸亲王妃水灵月，坊间传言更不少，有人说那女子能言善辩，才一启唇，便把这皇位给宸亲王夺了回来；但又有人说，因为新帝离若寒也喜欢水灵月，而宸亲王拿天下送离若寒，只为得美人一笑。

　　这些传言，多多少少流到了离若宸与灵月耳中。

　　离若宸倒是不在乎那些，反是灵月有些担心。卫后临死前的话，句句在耳，便是午夜梦回之时，还会惊醒。梦里，似还见着卫后说，叶贵妃这人，留不得。

　　叶贵妃，灵月记得，只是，她不会去害她，因为，宫里有人来报说，叶贵妃病了，太医看不好，只说不碍事。灵月却知，那是毒发了。数月间，离析的那几个后妃或死或中毒，倒叫人心寒。

　　灵月翻着书，心却想起那日在宫里意外与灵玉相见。

　　灵玉即将当上皇后，原以为她终于美梦成真，该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何，见到她，她还是满面愁。相见是在御花园里，灵玉抱着容祉，见了灵月，便让浅清抱了容祉下去，“二姐，你怎么会在宫里？”那愁痛间，有些疑心。

　　灵月只是道：“我来看贵妃的！”叶贵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灵月只是来看她，她救不了她。

　　“哦！”灵玉点头，牡丹花已开，她人比花娇，却无心去赏那些花，只是微叹息着。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灵月直直着问，不是嫉妒灵玉，只是希望灵玉能好好去待离若寒，她欠了离若寒太多，如果，灵玉能的话，也希望他们一世相守。

　　灵玉走到花间，轻轻掐起朵牡丹，那花开得正欢，被灵玉那一掐，瞬间失了色彩。

　　“玉儿，你……”灵月心痛那花，灵玉如何会下得了手？

　　“二姐，这花虽美，却美不过玉儿，是吗？”灵玉回头望灵月，眼里尽是迷茫。她好像还没找到幸福的方向。白嫩手轻轻撕下片花瓣，她毫不怜惜。

　　灵月在那看着灵玉，心闪过一丝慌乱，“玉儿自是美的！”如果不美，如何担得起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

　　灵玉笑着，“可是，纵是再美，玉儿还是及不上二姐！初时，宸王眼里只有二姐，玉儿这般容貌，也得不到他停留的眼光。玉儿对宸王，有过动心，”灵玉一瓣一瓣撕碎着那花，粉残红褪，尽是败。

　　灵月知道灵玉曾有心于离若宸，灵玉也说过，但是，她今日为何又再说？

　　灵玉再道：“玉儿代二姐出嫁，却痴上了寒王，而寒王，却独痴二姐一人！二姐，玉儿已经尽力做了，前些日子，甚至于，玉儿都认为寒王忘了二姐，可，不是！”灵玉如是说，却再难掩悲了。

　　灵月摇头，“玉儿，不是的，我与寒王之间，没有什么的！”她与离若寒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的，就只是江南相逢，他痴了心，而她乱了几分情。如果没有离若宸，会不会就许了离若寒？离若寒，那江南初见，在醉心楼上，她洒杯兰凝汁，却是种下了他一世的痴情。

　　灵月永远都记得，那个窗边男子，映着暖阳，回眸间，一笑几乎倾了她水灵月的心。那般神采飞扬，那般顾盼神飞，却再只能是梦里。离若寒本该潇洒，却因那一见，沉入了情愁间。

　　灵玉再道：“二姐，你欠了寒王的，又欠了玉儿的，该如何还？”

　　灵月稍愣了下，真是欠了。

　　“玉儿，你想要二姐怎么做？”如果，连灵玉都开始与自己做交易了，那这世上的事，太可笑了，灵月不想去思考，只想着还了这恩，灵玉代她出嫁，早点还了，也不必以后有什么抱歉的地方，而离若寒，欠着吧！

　　灵玉见灵月如此爽快，倒也不惊，只是道：“昨夜里，寒王醉了，说了些话，却让玉儿担心起来！”

　　“他说了什么？”灵月怕，可还是问了出来。

　　离若寒说的是“灵月，你还是想让四哥当皇帝吧！那我，是不是该如你所愿呢？”

　　灵玉正是听了离若寒这话，才慌了的，离若寒竟是要成全二姐与离若宸？将这天下让给他人？灵玉不会让的，她与灵月虽是亲姐妹，但她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子，争个前程。

　　“二姐，玉儿求你，去劝了寒王，要他好好当皇帝好吗？不看在别的，就看当初玉儿代二姐出嫁，就算二姐还了玉儿这情！”灵玉何时变得这么不择手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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