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黛染是不知羞耻，那慕容夫人又算是什么？”黛染装作低调地嘲弄一笑，不经意间，竟有些许夏侯衍常作的讽刺意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泠猛然睁圆双目，怒瞪黛染，字字锐利，“你这是在讽刺本夫人吗？！”
“黛染岂敢讽刺慕容夫人呢？”黛染立马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黛染不过是感到好奇而已！既然慕容夫人认为黛染于夜阑人静之时到肃穆殿来，是因为黛染空房寂寞，是因为黛染不知羞耻……那……慕容夫人又是为何于夜阑人静之时到肃穆殿来呢？”黛染忽而嗤笑一声，“难道慕容夫人竟如黛染一般，不知羞耻？还是慕容夫人如黛染一般，空房寂寞？”
“满嘴胡言！”慕容泠怒目黛染，不甘下风地咬牙道：“本夫人不过是途径肃穆殿，刚巧碰见黛染妹妹在肃穆殿外苦苦纠缠，所以才会前来劝慰黛染妹妹的！岂料黛染妹妹竟如此不识抬举地，出言挖苦讽刺本夫人！”
“黛染实在不曾亦不敢挖苦讽刺慕容夫人！”黛染再度装作恭顺无辜地说：“黛染着实只是因为疑惑好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的！若黛染因而冒犯了慕容夫人，万望慕容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见怪才好！”
大人大量？
不要见怪？
呸！
慕容泠在心底怒呸一声，却又随即平复语气，悄然转移话题道：“看来黛染妹妹还真是冥顽不宁！难道黛染妹妹当真不明白，大王之所以四月不曾踏足杏苑，就是因为大王不欲再见到黛染妹妹！若黛染妹妹继续如此不识时务，甚至主动到肃穆殿来苦苦纠缠大王，大王必定会更加憎恶黛染妹妹！”慕容泠装作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却又不无恶毒地说：“为免大王更加憎恶黛染妹妹，本夫人建议黛染妹妹还是尽早回杏苑去，继续守着杏苑那寂寞空房吧！”
“黛染实在不明白……为何慕容夫人会口口声声地说，大王憎恶黛染？”黛染仍是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纵使慕容夫人分析透彻，纵使慕容夫人言之凿凿，但大王毕竟从未对黛染说过，大王憎恶黛染啊！”
“从前萨释国的曼罗门贵族，果真都是些没有脑子的绣花枕头！”慕容泠低声咒骂，尖声讽刺，“这般事情，意会便可，何需明说！大王因为不欲再见到黛染妹妹，所以四月不曾踏足杏苑……如此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大王憎恶黛染妹妹吗？！”
“原来如此！”听了慕容泠的尖声讽刺，黛染反倒装作松了一口气，“听了慕容夫人这席话，黛染也便就放心了！”
“放心？！”慕容泠狐疑地瞪着黛染……她说大王疏远黛染，她说大王憎恶黛染……这些字句，哪一字哪一句能让黛染放心了？！
“是的！放心！”黛染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黛染本来还在担心，是大王亲口对慕容夫人说，大王憎恶黛染的呢！如今才知……一切不过都是慕容夫人的暗自猜测而已！”黛染装作难掩欣喜地掩嘴一笑。一笑过后，黛染瞪圆双目，满脸懵懂，“话说回来……大王不曾踏足杏苑，确实不知不觉已有四月了。这四月时光，大王可是到慕容夫人的兰苑去了？”
据黛染所知，并没有！
纵使夏侯衍四月不曾踏足杏苑，但是夏侯衍在这四月之间，也不曾踏足慕容泠的兰苑，素馨的梅芳苑……至于东方玥的德心殿，夏侯衍也不过是每月初一与十五，抽空一聚，吃一顿饭，顺道一看三位王子，如此而已……想到这里，黛染禁不住在心底暗笑！黛染倒真要看看，高傲如慕容泠，会作何回答！
“大王是否到兰苑来，与你何干！”慕容泠脸色阵阵清白胀红交替。
慕容泠不禁忆起夏侯衍不曾踏足杏苑的那四月光景……在那四月之间，无论慕容泠用何种手段，用何种方法，用何种借口……都无法让夏侯衍留宿兰苑！且先不说留宿了！夏侯衍根本就不曾主动到兰苑去看望过慕容泠！就算是慕容泠主动到肃穆殿来求见，也是常常要吃闭门羹的！每每想起这些种种，慕容泠心间都会徒然升腾一股无法消散的怒气！
“慕容夫人为何如此动怒？难道大王在这四月之间，竟不曾到慕容夫人的兰苑去？”黛染装作惊讶地瞪大眼，张大嘴，随即更夸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大王在这四月之间，竟宁愿在肃穆殿内抱着那些冰冷的奏折单枕独眠，亦不欲到兰苑去感受慕容夫人的软玉温香……”
“你给本夫人闭嘴！”慕容泠咬牙切齿地打断黛染的话。
“天哪！不会吧？！”不理会慕容泠的咬牙切齿，黛染装作不可置信地半掩着嘴，惊声道：“大王不会真的不曾到兰苑去吧？！”
“你给本夫人闭嘴！”从黛染嘴里吐出的那一声声一句句诧异与惊叹，一声声一句句地直刺慕容泠的心窝！慕容泠恼羞成怒地指着黛染低骂：“就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失宠之人，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本夫人大呼小叫！”
“黛染何曾对慕容夫人大呼小叫了？”黛染无辜地眨了眨眼，蹙了蹙眉，“还是……慕容夫人本就不是在说黛染？毕竟黛染不是慕容夫人口中所说的失宠之人啊！”黛染下意识地摸了摸高隆的肚皮，“黛染如今身怀六甲，自然不便侍奉大王。大王唯怕一时动情会误伤黛染，所以才会四月不曾留宿黛染的杏苑的。敢问慕容夫人，大王到底有多久不曾踏足慕容夫人的兰苑了？据黛染所知，恐怕不止四月了吧？难道是六月？该不会是一年……”
“你给本夫人闭嘴！”慕容泠凶狠地斜瞪黛染，“本夫人与大王相守多年！大王对本夫人的宠爱，岂是你们这些俗人所能够明白的！”
“是吗？”黛染略略一歪脑袋，“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至于大王与慕容夫人之间……可能真是我们这些庸俗的旁观者看不清吧！毕竟慕容夫人与大王相守多年，最是了解大王……”黛染笑着，假意奉承。
“那是当然！”慕容泠傲娇地抬头，冷笑一声，“本夫人与大王相守相爱多年！想当年本夫人与大王情意缱绻之时，黛染妹妹还在萨释国内恬不知耻地与离渊苟合着呢！”
凭什么慕容泠与夏侯衍就是“情意缱绻”？！
凭什么她与离渊就是“不知羞耻”与“苟合”？！
更何况，她根本从来不曾与离渊苟合！她最多只是与轲倪苟合而已……呸！黛染在心中低呸一声！她与轲倪那是情投意合，不是苟合！黛染眉头一皱，再度开口：“黛染静心一想，慕容夫人所言……似乎有点前言不对后语？”
“你说谁前言不对后语呢？！”慕容泠直瞪黛染。
“当然是说慕容夫人了。”黛染人畜无害地眨了眨眼，“慕容夫人说，大王与慕容夫人相守相爱多年。慕容夫人却又说，大王多月不曾踏足杏苑，便就是说明大王憎恶黛染……如此算来，黛染实在感到糊涂！若慕容夫人当真最是了解大王，按照慕容夫人那般算法……大王长久不曾踏足兰苑，不是应该说明大王憎……”
“你给本夫人闭嘴！”慕容泠抢在黛染说出结论之前，尖声打断了黛染的话！本欲平复怒气，然而，无果。慕容泠唯能激动地叉腰怒骂：“想你方才居然还敢自认礼数周全！才一个眨眼的光景，你便再度开始目中无人，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谁呢？！你以为这里还是你从前的萨释国吗？你以为你还是从前萨释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黛染皇后吗？你以为我慕容泠是你可以任意挖苦讽刺的吗？你以为依仗腹中尚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孽种，你便能在这大乾后宫之中横行无忌吗？你以为……”
“慕容夫人先别动怒！”黛染猛然打断慕容泠激动连编的怒骂。黛染心想，慕容泠这便动怒了？黛染要说的话还多着呢！黛染装作无辜无害地问：“黛染到底说错了什么，竟让慕容夫人忽而之间如此动怒？莫不是因为慕容夫人会错意了？”黛染假意笑笑，“黛染不过是想说，大王长久不曾踏足兰苑，说明大王真是特别地宠爱慕容夫人！哦，不是！不是说明大王特别地宠爱慕容夫人，而是说明大王宠爱慕容夫人的方式真特别！”
“本夫人与大王之间的事情，岂容你置喙！？”慕容泠已然气得脸红耳赤。
“大王与诸位夫人之事，本来确实不该由旁人置喙！但是慕容夫人极为关心黛染与大王之间的事情，甚至不辞劳苦地远从兰苑赶到肃穆殿来，以劝慰黛染莫要苦苦纠缠大王……既然慕容夫人如此关心黛染与大王之事，礼尚往来，黛染当然不能不反过来多多关心慕容夫人与大王之事了！”
“你！”伶牙俐齿如慕容泠，竟也有片刻的气结语塞。
“黛染如何了？”黛染歪头一笑，“慕容夫人该不会是因为黛染的关心而感动吧？慕容夫人实在无须过于感动，皆因黛染从来都是将心比心之人！但凡是对黛染好的人，黛染都必然会铭记于心，他日若得机会，必定会涌泉相报！但凡是对黛染不好的人，黛染亦会铭记于心……”不作细说，只作冷笑。
慕容泠没有回话。
黛染没有再说话。
仿佛就在一瞬之间，天地变得异常寂静，就连一直闹个不停的虫鸣也都沉寂了下来……慕容泠隔空狠瞪着黛染，黛染亦坦然接受慕容泠的狠瞪……天雷地火，仇恨暗涌……谁也不愿首先移开目来，只因谁先移目，谁便是输！
侍卫侍女惶恐地钉在原地，不敢移动半寸，不敢多吭半声。
没有人敢打扰这僵局。
没有人敢打破这僵局。
许久……
许久……
慕容泠终是沉不住气了！说到底，慕容泠心底始终认为黛染不配让她动怒！慕容泠柔柔讽刺道：“子夜已过，黛染妹妹身怀六甲却不知道早作歇息，反而挺着大肚到肃穆殿来纠缠大王！黛染妹妹如此不知羞耻，厚颜无耻，恬不知耻……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能为慕容夫人一开狭隘的眼界，实在是黛染的荣幸。”黛染欣然接受慕容泠的讽刺。
“哼！果然是不知羞耻！厚颜无耻！恬不知耻！”连声斥责过后，慕容泠冷笑着鄙夷黛染道：“想来，黛染妹妹腹中的孩儿，便就是这般不知羞耻地纠缠得来的吧！”
“是又如何？”黛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黛染就是这般苦苦纠缠大王，所以才会怀上大王的孩儿的！如何了？难道慕容夫人亦想效仿黛染苦苦纠缠，以求怀上大王的孩儿？”
“本夫人不若你这般不要脸！”多年无所出，一直是慕容泠心底最大的痛……因而，在慕容泠的耳中，黛染这番话无疑是挑衅！慕容泠忿忿地说：“而且，也不见得黛染妹妹腹中的孩儿就是大王的孩儿！”
“黛染腹中的孩儿是谁的孩儿，黛染清楚，大王亦清楚！至于其他人等，多说半句都是造谣！”黛染怒视慕容泠，“若慕容夫人再敢造谣，黛染必定要让大王严惩于慕容夫人你！”
“你敢！”慕容泠不甘下风地高昂着头，斜瞪黛染。
“为何不敢？！”黛染轻蔑一笑。
黛染脸上的轻蔑刺痛了慕容泠……
慕容泠竟冲动地抬起手，作势要打黛染……莊儿与青儿赶紧上前拉住慕容泠。黛染已然身怀六甲，今非昔比，不再是从前那能被随意殴打的亡国公主了！
竹香与意柳亦赶在慕容泠碰到黛染之前，挡在了黛染身前。
慕容泠高高抬起的手，硬是被迫晾在了半空……慕容泠大感脸上过不去，然而她不能打黛染，打黛染的侍女消消气也是好的！慕容泠狠狠地甩了竹香一巴掌，随即又反手甩了意柳一巴掌。竹香与意柳默默地承受着，不敢吭声，不作求饶。
“住手！”黛染愤怒地冲慕容泠喊。
慕容泠却充耳不闻地继续对竹香与意柳施暴。
“啊！”黛染忽而惊叫一声，捂住肚子，大声叫唤：“肚子，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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