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当即停下脚步。
商樱趁机用尽一切方式挣脱开侍卫的制爪,大步跑开。
商樱本欲大步跑向于关键时刻开口拯救她的夏侯衍,却又于恐慌失措之间不小心踩到了自身的裙摆……“扑通”一声巨响,商樱整个人如插水般扑倒在地面之上,手脚脸颊都因而磕碰出不同大小的伤口……由于过度惧怕身后的侍卫会再度将她拖到殿外,商樱唯能惊骇万分地、狼狈不已地,如盲头苍蝇找不到方向般地,于地面之上慌乱地跪爬行走着。
夏侯衍实在是太过于高高在上,无论商樱如何爬行跪走,始终无法靠近。
商樱唯能转而跪爬到夏侯钰的身前,商樱惊恐失措地正欲伸手去抓夏侯钰的裤摆,却听到头顶传来夏侯钰冷酷的声音——“本亲王曾经说过,若你再敢碰本亲王一下,本亲王便砍下你的双手。”
商樱当即惊吓地抽回了手,转而拼命地磕头哀求道:“求钰亲王救救商樱吧!商樱确实是冤枉的!”
夏侯钰冷眼看着商樱问:“本亲王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确定静芙公主是离寒的亲生骨肉?”
商樱颤抖万分地回答道:“商樱只知道静芙公主必定不是离渊的骨肉!至于静芙公主到底是谁的骨肉,商樱实在是毫不知情啊!”
夏侯钰严厉地说:“好一句毫不知情!既然你对此毫不知情,方才你为何又要言之凿凿地指控黛染与离寒有染?方才你为何又要言之凿凿地断定静芙公主是离寒的亲生骨肉?”
商樱惊慌失措道:“商樱是被迫的!事情发生在几日之前……右丞相大人突然派侍卫到冷苑里来,多番威迫利诱商樱配合右丞相大人指控黛染与离寒有染,多番威迫利诱商樱配合右丞相大人指控静芙公主是离寒的亲生骨肉!右丞相大人还向商樱承诺,只要商樱愿意配合右丞相大人,右丞相大人便会让商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右丞相大人甚至还承诺,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商樱出冷苑,以让商樱永远留在右丞相大人的身边……”
“贱人闭嘴!”慕容尹相激动万分地打断商樱的话,“大王跟前,岂容你胡说八道!”
夏侯衍移目一瞪慕容尹相。
慕容尹相当即闭上了嘴,也因而憋红了脸。
商樱继续哭诉道:“商樱实在是抵不过右丞相大人的威迫利诱,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地答应配合右丞相大人的……商樱实在料想不到,右丞相大人找来的证人海疆,竟会当众刺杀大王!求大王明察!求钰亲王明察!商樱当真是无辜的!商樱当真只是右丞相大人的其中一枚棋子而已!”
夏侯钰冷酷地说:“你砌词诬蔑黛染夫人与静芙公主,必然称不上是无辜!但是……”夏侯钰抬目看向僵立于一旁的慕容尹相,“敢问右丞相,商樱所言,是否属实?右丞相可曾派侍卫到冷苑里去,威迫利诱商樱配合今日之指控?”
慕容尹相当即跪下,大声回道:“微臣从不曾命侍卫到冷苑去威迫利诱商樱!此前,分明就是商樱利用其美色诱惑冷苑侍卫,让冷苑侍卫到相府来传话,说欲当众指证黛染夫人与离寒有染!说欲当众指出静芙公主并非大王的亲生骨肉!微臣见商樱言之凿凿,微臣又见兹事启大,所以才会向大王告发黛染夫人的。”
夏侯钰再问:“敢问右丞相,商樱是在哪日,于哪时,指使哪位冷苑侍卫,到相府去传话的?”
慕容尹相不敢拖延太久地脱口而出:“商樱是在三日之前的黄昏时分,指使冷苑侍卫到相府来传话的……至于该名冷苑侍卫姓甚名谁,微臣实在不知。但若微臣再见到该名侍卫,微臣一定能够将其认出。”
不给慕容尹相反口的机会,夏侯钰当即转头对其中一名侍卫说:“派人查看,可有哪名冷苑侍卫在三日之前的黄昏之前,曾经出宫。”
慕容尹相顿时感到心惊不已!
他怎么可以忘记了,宫中侍卫外出,可都是有记录的!若不凑巧,三日之前,并无任何冷苑之侍卫外出,那他岂不是无法再继续自圆其说了吗?有感此次可能会一败涂地,慕容尹相迫不及待地拱手对夏侯衍说:“微臣恳求大王明察!黛染夫人方才经已承认,曾与离寒同室而眠!而从黛染夫人开始与离寒同室而眠之日算起,静芙公主确实该是离寒的亲生骨肉!”
一直沉默的中丞相丘黎谦终于上前一步。
丘黎谦拱手对慕容尹相说:“难道右丞相当真不觉得,右丞相所说,实在是前后矛盾得很吗?”
慕容尹相黑脸怒目丘黎谦。
丘黎谦却泰然自若地说道:“右丞相先是指证黛染夫人是因为服用了龚太医所调配的‘十月汤药’,所以才能瞒天过海地将静芙公主掩饰成大王的亲生骨肉。右丞相甚至进而大胆地指控说,素馨夫人为了诱惑龚太医调配‘十月汤药’,以身为饵,淫乱后宫。”丘黎谦略微停顿,嗤笑一声,“如今右丞相却又说,若按照黛染夫人生产之日算起,静芙公主该是离寒的亲生骨肉……恕微臣愚昧……到底在右丞相的心目中,黛染夫人有无服用过‘十月汤药’?到底在右丞相的心目中,黛染夫人是十月产子还是八月产子?”
慕容尹相愤怒回道:“黛染夫人必然是十月产子!但是,黛染夫人也确实曾经服用过‘十月汤药’!只是,黛染夫人在服用‘十月汤药’的过程之中,误食伤害女子根本之药物,所以才会早产!”
丘黎谦笑着反问:“早产?右丞相方才不是说黛染夫人正是十月生产的吗?怎么忽而之间又成早产了?”
慕容尹相质问道:“中丞相这般故意扭曲本相的话,到底意欲何为?!”
丘黎谦笑着回答:“微臣只是想告知右丞相,如你我方才那般无真凭实据地耍嘴皮子,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右丞相今日拉了这么一堆人到侧殿上来,说了那么一堆云里雾里不知真伪的供词,不就是为了指证静芙公主不是大王的亲生骨肉吗?其实,要求证静芙公主是否大王的亲生骨肉,只需将静芙公主带到侧殿上来,与大王滴血认亲便可。”
滴血认亲……
从丘黎谦口中说出的这理所当然的四个字,轻而易举地将方才所发生过的一切折腾,变得无甚意义。
然而。
慕容尹相早就做好了滴血认亲的准备!
慕容尹相方才之所以要那般折腾,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得更大,就是为了将黛染与素馨推到最浑浊的、最污秽的、最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不愿让丘黎谦过度嘚瑟,慕容尹相反客为主地拱手向夏侯衍说:“为了确保大乾王室的血脉纯正,微臣恳求大王宣静芙公主到侧殿上来,与大王滴血认亲。”
夏侯衍稍作点头。
夏侯钰当即对其中一名侍卫说:“将静芙公主带到侧殿来。”
夏侯衍深沉沙哑着声音补充道:“让公主的奶娘与侍女一同前来,切莫惊吓公主。”
侍卫赶紧点头称是。
侍卫离开侧殿之后,侧殿之上也不曾有半刻安宁……几乎又将方才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几乎又将方才纠结过的问题重复纠结了一遍……静芙方在数名奶娘侍女的簇拥之下,走进了侧殿。
静芙本是安静地倚靠在其中一名奶娘的怀抱之中,但是,静芙一看见独坐于高台之上的夏侯衍,便无法安定地挣扎着欲要扑向可望而不可即的夏侯衍。
“爹爹!抱抱!”
静芙单纯而喜悦的甜蜜嗓音,在侧殿之上回荡着。
夏侯衍真想走下高台,将静芙抱在怀中……只可惜,此时此刻,夏侯衍除却是静芙的爹爹,还是大乾的天子。既然是天子,便要有天威。天威不允许夏侯衍在众臣面前露出慈父之貌,更何况,殿上这些人都在怀疑静芙是否夏侯衍的亲生骨肉。若夏侯衍此刻对静芙露出慈父之貌,便会有徇私之嫌。
黛染快步走到静芙跟前,从奶娘的手中抱过了静芙。静芙却仍在不断地向着高高在上的夏侯衍招手,不断地叫喊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黛染小声在静芙的耳边说:“爹爹还在忙着。静芙乖,不要吵着爹爹,好吗?”
静芙扁着稚嫩的小嘴,问:“爹爹要忙到什么时候?爹爹是否要等到晚膳的时候,才有空抱抱静芙?”
黛染不作回答,唯只搂紧了静芙。
滴血认亲之后,谎言势必是要被拆穿的……谎言被拆穿之后,夏侯衍便不再是静芙的爹爹了……无论静芙如何爱着夏侯衍这个爹爹,无论静芙多么想要夏侯衍这个爹爹再抱抱她……都不再可能了……夏侯衍可能会恨极了黛染,恨极了静芙。夏侯衍甚至可能会杀了黛染,杀了静芙……想到这里,黛染紧搂静芙的双臂不禁瑟瑟发抖。
静芙睁着无邪大眼,天真地问黛染:“娘亲为何发抖?娘亲是感到冷吗?”
黛染无言以对,唯只更是搂紧静芙。
才刚站起身的慕容尹相冷嘲热讽道:“如此看来,此番滴血认亲无疑是多此一举!因为黛染夫人经已心虚得哆嗦发抖了!不过,无论此番滴血认亲是何等多此一举,此番滴血认亲也定然势在必行!正如中丞相所言,只要经过这番简单的滴血认亲,黛染夫人便再也无法掩饰其做过的龌龊之事了!”
丘黎谦无奈失笑。
只因丘黎谦方才所说的那段话,根本就不是慕容尹相如今口中所说的那番意思。
素馨于此时向着夏侯衍深深一磕头,温婉却大声地说:“求大王三思!骨肉至亲,必然有着心灵感应!静芙公主是否大王的亲生骨肉,大王自然最是清楚。若大王当真坚持要与静芙滴血认亲……待静芙懂事之后,必定会与大王心生隔阂。大王向来最是疼爱静芙,难道大王当真舍得让静芙对大王心生隔阂吗?”
夏侯衍深沉着脸,不曾回话。
丘黎谦却说:“纵使素馨夫人所言有理,但自从黛染夫人怀有静芙公主之后,关于静芙公主是否大王亲生的各种猜测便不曾停歇。若素馨夫人当真是为静芙公主好,便更是应该让静芙公主与大王滴血认亲。若滴血认亲的结果显示,静芙公主当真是大王的亲生骨肉,那以后便不会再有人敢怀疑静芙公主的血统了。若滴血认亲的结果显示,静芙公主确实并非大王的亲生骨肉……那早日发现,于大乾王室的血脉纯正也是有利。”
听了丘黎谦的话,素馨只能沉默地轻蹙着眉。
傅太医与姜太医被传召到侧殿上来,准备滴血认亲之事宜。傅太医将装有清水的白瓷小碗放置在朱红托盘之上,姜太医在白瓷小碗之旁放置一排反射着寒光的锋利银针。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傅太医手捧着朱红托盘,深躬着身子,小步走上高台。
傅太医单膝跪在夏侯衍的身前。
夏侯衍当即拿起其中一根银针,快速地在指腹上深深一刺,一滴暗红的血液悄然滴落在白瓷小碗的清水之中,瞬间,晕成一条蜿蜒盘旋的血龙。夏侯衍将银针重新放置在朱红托盘之上,傅太医这才捧起朱红托盘,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直至来到静芙的身旁。
静芙懵懂地只知道紧紧搂住黛染的脖子,黛染亦紧紧地回抱着静芙……有那么一瞬间,黛染真想抱着静芙逃跑。
然而……
黛染环视四周……
她能逃到哪里去?
不自觉地,黛染抬目看向高台之上的夏侯衍……这才发现,夏侯衍也正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一如既往的深邃……一如既往的猜不透的深邃……实在无法揣度夏侯衍的心思……黛染只希望夏侯衍能够看在过往情分之上,饶静芙一命。
至于她……
黛染缓缓垂下目来,不再看夏侯衍。
若夏侯衍当真要杀她,她绝不求饶。
傅太医多番欲要伸手去捉静芙的手,静芙却都躲避着,不愿让傅太医碰她。傅太医只能将其中一根银针双手呈递给黛染,恭敬地说:“黛染夫人请。”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黛染。
再一次,黛染很想抱着静芙逃跑。
再一次,黛染知道她与静芙无处可逃。
在众人的视线压力之下,黛染颤抖着手,接过傅太医呈递而来的银针。
一手持针。
一手拉着静芙的手。
静芙不哭不闹地瞪着懵懂大眼,黛染手执银针在静芙的指腹之上轻轻一刺……一滴新鲜的血液,浑然滴落于盘旋着血龙的白瓷清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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