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泠又呷了一口清茶。
转头看向仍是站着的素馨，慕容泠装作恍然大悟地说：“素馨妹妹为何还站着？哦！素馨妹妹该不会是以为，姐姐口中所说的亡国公主，指的是素馨妹妹你吧？让素馨妹妹误会了，那可真是抱歉！其实姐姐口中所指的亡国公主并不是素馨妹妹你，说到底，素馨妹妹你还真不配……”稍作停顿后，慕容泠装模作样地拂了拂嘴巴，“你看姐姐这嘴！素馨妹妹可千万不要因为姐姐一时失言，而记恨姐姐才好！姐姐的意思可不是嘲笑素馨妹妹本就不是什么公主。姐姐的意思是……素馨妹妹如今已经贵为大乾国的夫人，自然就不是什么亡国公主了！”
哼！
慕容泠是什么意思，素馨再明白不过了！
素馨在慕容泠的身旁坐下，用力挤出最温婉的笑容，笑着对慕容泠说：“素馨岂敢记恨姐姐……”
慕容泠抿了抿嘴，笑着打断素馨的话，“素馨妹妹说不‘敢’记恨姐姐？那就是说，素馨妹妹‘会’记恨姐姐，只是嘴上不‘敢’说而已了？”
素馨赶紧摇头，温婉地说：“必然不是的。姐姐待素馨这般好，素馨是绝对不会记恨姐姐的。”
慕容泠挑了挑眉，笑着问：“是吗？姐姐待素馨妹妹好吗？这也便奇了怪了。除却今日，姐姐与素馨妹妹并无交集，不知素馨妹妹怎么就认为姐姐对素馨妹妹好了？”
一时之间，素馨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慕容泠这般刁钻的问题。素馨唯能强撑着笑容，欲用笑容蒙混过关……慕容泠却紧紧盯着素馨，坚决不愿让素馨就这般轻易带过。
幸而。
此时。
竹香与意柳正好捧着清茶与点心走进小厅。
竹香与意柳恭敬地深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不敢怠慢地、极为快速地为慕容泠换上新茶，为素馨呈上清茶。然后，竹香与意柳又将荷香阵阵的莲子糕与花香淡淡的桂花糕放置在小桌上。为躲避慕容泠紧盯的眼眸，素馨赶紧呷了两口清茶。侧目可见慕容泠仍在紧盯着……为装作无暇回答慕容泠的问话，素馨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莲子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料。
素馨才刚将筷子上的最后一小口莲子糕放进嘴里，慕容泠便迫不及待地追问：“素馨妹妹还没有回答姐姐，为何素馨妹妹会认为姐姐对素馨妹妹‘好’？”
素馨咽下嘴里的莲子糕，放下筷子，温婉地说：“姐姐深受大王宠爱，却仍然愿意花时间陪素馨一同品茗聊天。如此这般，姐姐当然待素馨好了。”
慕容泠拿起新换的清茶，呷了一口，浅笑着说：“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素馨妹妹与亡国公主这般交好了，原来是因为素馨妹妹与亡国公主一样，都有着一张伶俐的小嘴！”
接下来，慕容泠不是追问素馨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就是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明里暗里地讽刺素馨与黛染。黛染没有资格说话，素馨只能尽量招架。实在无从招架的时候，素馨便只能沉默着赔笑，任由慕容泠戴着虚伪的面具，肆意践踏素馨与黛染的尊严。
趁着慕容泠与素馨“聊天”之际，竹香与意柳迟疑着走向黛染……竹香与意柳已经将清茶与点心呈上，她们应该可以搀扶黛染回寝室歇息了吧？就算她们不能搀扶黛染回寝室歇息，她们也应该可以搀扶着黛染，好让黛染好受一些吧？
一步之遥。
就在距离黛染一步之遥的位置上，莊儿再度趾高气昂地伸手拦住竹香与意柳，不让竹香与意柳继续靠近黛染。竹香与意柳不得不停下脚步，隔空担忧地看着黛染。
黛染已然脸色惨白，就连搀扶着矮桌的玉手也在慢慢泛白……强撑着站立的身子无法自已地左右摇晃，难以聚焦的眼眸看到的一切不断地忽黑忽白……黛染知道，她就要撑不住了。黛染也知道，如果她现在马上倒下，慕容泠一定会冷笑着让她的侍女多踹她几脚的！不能倒下，她要撑着！不能倒下，她要坚持！只是……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从日暮到正午。
从正午到黄昏。
直至微薄的月光洒满杏苑小厅，慕容泠才意犹未尽地从主座站起身。
在多名侍女的搀扶下，慕容泠婀娜多姿地走到摇摇欲坠的黛染身旁。
慕容泠伸手拍了拍黛染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蛋，柔柔笑着对黛染说：“没想到亡国公主居然还能撑这么久？本夫人当真是小看你了。但若你真那么轻易便倒下，也就不好玩了！本夫人本欲与你再玩一会儿的，但是本夫人今日坐得有些乏了，所以就暂且回去了。不过，来日方长，此后每日，只要本夫人得空便一定会常来杏苑玩的。”慕容泠阴森地笑着，柔情万种地在黛染的耳边说：“本夫人只希望，以后每次，你都能撑这么久！”
再度用力一拍黛染青白一片的脸蛋，慕容泠转头对素馨说：“今日实在与素馨妹妹聊得十分高兴，以后素馨妹妹也定要常来与姐姐聊天才好。不过想想，素馨妹妹的梅芳苑与姐姐的兰苑距离甚远，实在不便于经常走动……这样好了！以后我俩便相约一同到杏苑里来！这样一样，我俩也能省下不少时间，可以多聊聊天！”
素馨尽量温柔地说：“杏苑与姐姐的兰苑也有好一段路程，素馨岂可劳烦姐姐多走？以后素馨定会主动到姐姐的兰苑与姐姐品茗聊天，这样一来，姐姐也便无须多走了。”
慕容泠拉起素馨的柔白辛夷，柔柔笑着说：“素馨妹妹当真是贴心！不过兰苑与杏苑也不算太远，加上近日姐姐也胖了不少，多加走动也便算是消食了。”
素馨温婉地说：“姐姐身形曼妙，一点也不觉得胖。”
慕容泠笑着说：“纵使有着天生丽质，也是需要多加走动的。反正就这么定了！以后素馨妹妹就常到杏苑与姐姐品茗聊天，若哪天素馨妹妹实在不得空，素馨妹妹也可以不来。反正有亡国公主陪姐姐玩，姐姐也不至于太无聊。”
素馨赶紧赔着笑说：“素馨长日无聊，岂会不得空。姐姐放心吧，素馨定会常来杏苑陪姐姐品茗聊天。”
慕容泠用力地拍了拍素馨的手背，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便最好！姐姐最喜欢与素馨妹妹这般伶牙俐齿的美人聊天了！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姐姐要先行回兰苑了！毕竟姐姐跟素馨妹妹不一样，大王自从新婚之夜便再也没有踏足妹妹的梅芳苑，但是大王却经常到姐姐的兰苑来……说不定，如今大王正在兰苑里面等着姐姐呢！所以姐姐实在无暇与素馨妹妹在此多费唇舌了！”
慕容泠终于愿意离开杏苑，那岂不是再好不过的吗？！
素馨赶紧向慕容泠福了福身，谦卑而又温婉地说：“姐姐慢走。”
慕容泠看了素馨一眼，然后又看了黛染一眼，最后才在多名侍女的搀扶下，风情万种地离开了杏苑。
慕容泠才刚离开，黛染就如被抽丝般瘫坐在地上。竹香与意柳赶紧跑到黛染的身旁，俯身欲将黛染扶起，黛染却无力地摆摆手说：“先让我坐一会儿……”
素馨走到黛染的身旁，半俯着身子，关切地问：“黛染，你还好吗？”
黛染的鼻子极酸，却没有了流泪的力气……她无力地拉着素馨的手，小声地在素馨的耳边说：“素馨，你可有相熟的大夫？我现在急需一个可靠的大夫。”
素馨疑虑地眉头紧皱，许久，素馨才转头对竹香与意柳说：“你俩一同去太医院，请龚太医来杏苑一趟。”
竹香与意柳不放心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黛染，不放心地说：“可是，黛染公主……”
素馨忍气吞声地应付了慕容泠整整一日，好不容易才等来慕容泠主动离开。现在居然轮到侍女对她的话语有意见？！憋了整整一日的愤怒顿时决堤而出，素馨禁不住冲竹香与意柳怒吼：“本夫人命令你们马上去太医院将龚太医请来！”
竹香与意柳被素馨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震。一震过后，竹香与意柳赶紧惶恐地站起身。匆忙地向素馨与黛染福了福身后，竹香与意柳便匆匆走出了杏苑。
竹香与意柳离开后，黛染虚弱地将素馨拉下，一同坐在微凉的地板上……许久，黛染才哽咽着对素馨说：“素馨，今日当真是委屈你了……”
“不要说这些傻话。”素馨拉着黛染苍白的手，“前些天，我语气是冲了些，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当时的心情，我能够理解……”
“你当真不怪我吗？”素馨的眼眸里，似是闪着点点泪光。
“当真。”黛染反过来握紧素馨的手，“在这大乾王宫之内，我们能够信任的人已然不多。若我们再因一点小事闹绝交，那就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素馨双瞳若水地注视着黛染。
“我们当然还是好朋友了！”黛染强撑着疲惫的嘴角，努力地笑着，“我们不单只是好朋友，我们还是好姐妹，好知己。”
“黛染。”素馨本还若水的眼眸突然变得凌厉，“我方才在杏苑之外看见大长公主了。我还听到大长公主不住地叫唤着‘阿染’‘阿染’什么的……大长公主口中所唤的‘阿染’，可就是你？
“是的。”黛染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认识大长公主？”素馨的眼眸里，突然有着尖锐的期许。
“我与阿芷，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黛染用力地吸了口气，无力地说：“前些天，我在杏苑后院的草坪上坐着，突然……”黛染将她与夏侯芷认识的经过，一字不落地细细说与素馨。
“原来是这样……”素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素馨抬起眼眸直视黛染，“黛染，你昨夜是否去刺杀大王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黛染突然身体一僵，本就苍白的脸庞因为惊恐而变得更加苍白。今日一整日，哪怕是慕容泠还在的时候，黛染都在为昨夜重伤夏侯衍的事实而提心吊胆。毕竟夏侯衍贵为大乾国的大王，若让他人知道她重伤了大乾国的大王，那可就是杀头的死罪！
“这样说来，昨夜当真是你重伤大王的了？！”素馨激动地双手握住黛染的肩膀，激动地对黛染说：“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冲动？你不是说过要从详计议吗？你这般鲁莽地刺杀大王，大王此后必定会对你更加防范的！”
“我也不想那般鲁莽的！但是昨夜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得根本没有给我留半点思考的余地……”黛染担忧地皱着眉，紧张地问素馨：“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重伤夏侯衍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会不会有人因此而要对我兴师问罪？”最近黛染常常挨打，以至于现在的黛染，只要一想到要被打或者被兴师问罪，就感到怯懦。再加上，如今她的身体或许有着微妙的变化……黛染实在不想再承受任何身体上或精神上的罪过。
“你放心吧！只有为大王包扎伤口的龚太医知道此事，而且大王也明令禁止龚太医对任何人透露此事。”至于素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那便不言而喻了。正如素馨先前所说，除了身体，素馨已经没有别的资本了。素馨激动地笑着对黛染说：“纵使你重伤了大王，大王却仍然一心想要包庇你！可见大王对你当真是特别的！虽然你此次的刺杀行为确实是太鲁莽了些，但只要你愿意……”
“不要再说了。”黛染虚弱地打断素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想对夏侯衍施行什么美人计，而且……”
“而且什么？！”素馨又再激动了。
“我还不确定。”黛染无力地叹了口气，“等大夫把过脉后，或许……就能确定了。”
“你……”素馨瞪圆双目，惊愕地摇头，激动地问：“你……你该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吧？！”
喜欢盛世红杏出墙来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盛世红杏出墙来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