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被诛之后,原司礼监秉笔太监牛玉,擢升司礼监掌印,统管禁军。
俊草听说钱元外出去见李贤,吩咐等他回来,让他来趟书房。自己与牛玉只有几面之缘,没什么了解,钱元却是司礼监的老人,正好可以向他询问一二。
不一会,钱元匆匆入内请安。
“回来了?”俊草放下手中的书卷,“李大人一向可好?”
“有劳掌事垂问,恩师他老人家身子还算硬朗,”钱元淡声问道,“不知掌事找奴婢有何吩咐?”
俊草见他一副沉敛的模样,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曹吉祥已死,你自己有何打算?”
“不瞒掌事,”钱元抬眼看了眼俊草,撩袍跪地,“奴婢想向小爷讨个恩典。”
俊草心念一动,挑眉问道,“你想要走?”
“是,奴婢想回司礼监,”钱元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关注着俊草的神色。
“为什么?”俊草本是随口一问,想不到他已经有了打算,不禁蹙眉。
“牛玉和奴婢也算旧识,奴婢想着若去司礼监当差,能多多帮衬小爷,”钱元注意到俊草的不悦,轻声解释。
“你去司礼监,是为了小爷?”俊草的声音有些发冷。
“也不全是,”钱元好似没有察觉,微微笑道,“这里头有奴婢的一点私心,奴婢自幼在司礼监长大,如今虽然故旧零落,可房子还在,旧物还在,奴婢想回去看看。”
俊草听他言辞恳切,轻叹口气道,“牛玉已经答应了?”
“奴婢还没问过牛玉,”钱元满脸恭谨,“奴婢不敢忘了规矩,自然要先问问掌事的意思,再做安排。”
俊草听他说得颇有把握,忍不住问道,“你和牛玉很熟?”
“也不算熟,认识倒有不少年了,”钱元想起宫规,又提了一句,“奴婢是东宫的人,掌事若不发话,司礼监怎敢向小爷要人。”
“小爷对你颇为爱重,”俊草悠悠说道,“眼前虽看不到什么好处,可日后也将大有作为,你为何不再多留几年?”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奴婢万死难报其一。奴婢来到东宫,就是为了诛灭曹贼,如今奴婢心愿得偿,无所贪恋,只想在司礼监躲躲清闲,混混日子,”钱元从容一笑,作了个揖道,“掌事放心,无论奴婢身在何处,都是小爷的人,只要有事用得上奴婢,奴婢一定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罢了,”俊草见他一心要走,也不想太过挽留,“我曾说过,想看你当随堂的样子,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如愿了,”
钱元听他提到随堂,心里暗暗吃惊,嘴上却搪塞道,“掌事太抬举奴婢了,司礼监早已今非昔比,奴婢此番过去,别说随堂,能当上个奉御就不错了。”
“凭你的本事,区区随堂又有何难,”俊草说着话慢慢站了起来。他刚才的话说得动听,可事实也明摆着,他宁可去司礼监当个奉御,也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也对,曹吉祥已死,他自然无需再靠自己过活。毕竟他在司礼监当差多年,根基肯定还是有的,留在这里做个书房掌班,确实有些犯不着,或许他真是个念旧的人吧。俊草颔首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成全你。”
“奴婢叩谢掌事恩典,”钱元正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正如他来时那刻,谦逊敬肃,无可挑剔。
钱元回到屋子,拍了拍袍摆的灰尘,一口冷茶直从喉咙凉到心底。
剿灭曹吉祥之事,自己立下头等大功,李贤已经向皇帝上奏,只要去到司礼监,皇帝就会有擢升的旨意。牛玉这人,虽有几分狡黠,可眼光短浅,不难应付。等自己在司礼监站住脚,再找座好靠山,东宫这条路走不通,有什么关系,还有长乐宫。不然,今年年末,皇帝又添了一位皇子,难道自己还愁没有机会?
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拇指,慢慢攥紧了手心。
自从曹吉祥被杀,宫内也在大肆剿灭曹贼余党,廖俊昕几次从梦中惊醒,都被吓出一身冷汗。得知钱元要回司礼监,廖俊昕求他带自己离开,却被严辞拒绝,不过他亲口答应,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钱元走后,俊草提了徐沛为书房掌班,他上手极快,将书房打理得有条不紊,太子和俊草都很满意。这日俊草正好有空,他见廖俊昕从门口经过,整个人无精打采,便将人传了进来。
廖俊昕不知所为何事,小心翼翼道,“奴婢给掌事请安。”
“起来吧,你这模样可是身子不适,”俊草温言问道,“若不舒服,向徐掌班告个假,不必强撑。”
“奴婢没事,谢掌事关心,”廖俊昕一张圆脸,微微笑着就很讨喜。
但他眉间的阴郁,哪怕笑着也没散去,俊草不禁问道,“钱掌班经常找你说话,可是因为他走了,你心中不舍?”
“没有的事,”廖俊昕听他突然扯上钱元,想也未想,忙不迭否认道,“钱掌班对奴婢照顾有加,不过奴婢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俊草见他答非所问,满脸紧张,不由得失笑道,“钱掌班又不是外人,你何必如此着急撇清!”
“回掌事的话,钱掌班叫奴婢去,只是嘱咐书房的差事,没有说过别的闲话,”廖俊昕涨红着脸,没有一丝轻松的神色。
俊草想到徐沛的提醒,唇边的笑意渐渐收起,“既然说的都是正事,你紧张什么!”
“掌事容禀,”廖俊昕强打起精神应付道,“奴婢出身卑贱,没见过世面,掌事威严可畏,奴婢不免怯怯,失礼之处,还望掌事恕罪。”
俊草没有理会,冷哼声道,“对我说谎,可没什么好下场。”
“奴婢不敢说谎,”廖俊昕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艾艾道,“奴-奴婢只认得几个字,也不会巴结奉承,能在书房给太子殿下当差,已是奴婢祖坟上冒青烟了,奴婢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话!”
廖俊昕的回话并无破绽,可俊草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忽然想起钱元诱问珵秀的那招,冷声诘问,“既然如此,为何钱元告诉我,你想跟他回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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