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钟妙仪并没有急着告诉铃铛,要去青阁不是小事情,虽然苏泽衣说不急,但是很难保证会不会临时有变。
钟妙仪思考了整整一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教些什么,除了乐器舞蹈,除了识字看书,实在也没有可以多教的。
人生道路有千千万万条,她不能控制铃铛的思维,不能禁锢她的灵魂,未来应该怎么摸索出属于她自己的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而钟妙仪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铃铛知道无论如何,她不是一个人。
时间平静而缓慢的过着,苏泽衣也会去云梦琪那里,这段时间云梦琪安静下来,没有再寻衅钟妙仪,也没有再寻衅苏泽衣。
苏泽衣对她的态度渐渐变好一些。
年节将至,全国上下皆是喜庆欢愉一片,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场景烘托下,钟妙仪难得一见的发自真心的笑。
铃铛没有过过年,她一直都在颠沛流离的辗转各处,年节对她来说是个陌生又冰凉的词。
所以当钟妙仪带着她到京城里最大的布庄去看布料的时候,铃铛傻眼了。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也没有看过这样五颜六色斑驳的布匹,钟妙仪已经走进去了,她还木讷的站在门口迟疑。
半秋一直都是走在最后的,看铃铛愣了半天,才上前拍了拍她的小脑瓜:“这样就看呆了么?要好好的适应才是。”
铃铛把因为惊讶张大的嘴巴合拢,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跟着半秋磨磨蹭蹭的走了进去。
钟妙仪已经在前面驻足了很久,见铃铛跟了上来,轻声道:“选些你喜欢的。”
铃铛眨眼:“夫人。。。”
“年节到了,要裁制新衣,添办首饰,你也有。”钟妙仪笑笑,她应该提前适应这样的生活,往后当了花魁,要有眼界,而眼界这种东西,只能看的多了,才培养的出来。
这里是上流社会必来的布庄,皇宫里边的布料都有一部分从这个运送,可见一斑。
今天来的人不算太多,但大多都认识钟妙仪,窃窃私语声一直没断,钟妙仪没搭理。
铃铛听到说要给自己裁制新衣,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难以掩盖的狂喜。
没有女孩子是不爱美的,这么多华丽的布匹摆在这里,只要她开口,接下来就会做成衣裳穿在身上。
铃铛忍不住伸手去摸,丝绸般的柔润触感让她指尖发麻。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就在几个月前,她还以为自己和妹妹会饿死或者病死,如果运气好能够被看上给口饭吃,也是做劣等下人。
此生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走,如同蝼蚁。
可是她遇到的人是钟妙仪,眼前这个冷艳的美人,是她的主子,却从未把她当作奴才一般对待。
短暂的兴奋过后,铃铛的表情显然就有些不对了。
钟妙仪偏头看她,轻声道:“怎么了?不喜欢么?”
铃铛摇摇头:“夫人,我妹妹。。。玉落她怎样了?她也会有这些东西吗?”
钟妙仪手上的动作一顿。
作为杀手来说,在出来之前,每一天都是一样的,重复一样的事情,没有什么节日一说。
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砺出最优秀的人才,斩断七情六欲才能变成最锋利的兵器。
但是这些话,她要怎么跟铃铛讲?
告诉她,你妹妹如今九死一生,能不能存活下来,都是问题么?
“玉落自然也有,或者你可以给她写封信。。。”钟妙仪不太想看到铃铛失魂落魄的样子,人生在世,有个盼头总是好的。
“可以吗?”果然,铃铛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不过还没等钟妙仪点头又灰暗下去,“可是玉落不认字,写了她也看不明白的。”
“那就画画吧,姐妹间心灵相通,玉落能明白的。”
铃铛愣了一下,随后轻笑起来:“夫人说得对,玉落能看明白画的,多谢夫人。”
她心头郁结解开,欢欢喜喜的扎到前边去了。
等到铃铛走远了,半秋才慢慢凑上来:“你不告诉她实话,真的好么?没有挫折,是很难成长的,你明明知道那些东西玉落根本就收不到,何必让她空等?”
“这两姐妹心里已经够苦了,难道还要雪上加霜么?”钟妙仪叹口气,“有个念想才是好的,而且,谁敢说玉落一定挺不过?贱命有贱命的倔强,老天爷收不走,你看我,不还好好的么?”
半秋微微摇头:“你和她们不一样。”
钟妙仪轻笑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便是曾经的我,往后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生命是一个奇怪的轮回,有陨落,有新生,从不停止。
铃铛到最后都只选了两匹,钟妙仪也没有让她接着选,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不忘初心,总归是好事情,铃铛这个孩子非常聪明,虽然念书的时间很短,但是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而至于首饰,则是钟妙仪帮铃铛弄的,她轻声跟铃铛一路介绍解释过去,铃铛认真的记着,看得眼花缭乱。
“日后你接触这些东西的时间还很长,要记住,不要轻易开口评价任何东西,尤其是你不懂的,不要让人家看出来也不懂,也不要让人家觉得你很懂,保持神秘感,让人捉摸不透,你才能够从他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钟妙仪低声道,她太清楚那些达官显贵,闲散公子哥了。
你要让他猜不透,他才会对你感兴趣,他对你感兴趣,你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因为他会因为你的神秘而展现更多,想看看什么才能使你动摇,却不知道就是在这个过程里,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隐秘之处。
青阁花魁,千金一见,容色倾城,气质绝尘。
这才是铃铛该成为的样子。
钟妙仪严肃说话的时候,铃铛总是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觉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的感觉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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