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简单，难的是活着。”
“苟且活下来之后，便能为父皇报仇了么？”云千城坐在风回林怀里，湿乎乎的眼睛看着风回林。
“嗯，对。”
“可我不想变成怪物……”
“今天的事吓到你了？”风回林将云千城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云千城没说话，她坐在马背上，眼底满是惊恐，脑子中都是那些人扑向自己父皇食血啃皮的景象。
马匹缓缓的向着渗海沙行去。
马匹颠簸，云千城嗷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双手拉着马匹的鬃毛：“我真不想喝父皇的血！”
云千城扯着嗓子哭了好一会。
风回林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你父皇怎么指望你……”
云千城愣了一下，将哭音屏住：“我父皇指望我？我能帮他什么？”
“你得活着。”风回林摸了摸云千城的脑袋，“你活着，平安长大，然后嫁给殷墨，天晨才能安定，你父皇才能安心。”
云千城皱着眉头，扭头看着风回林，似是没理解风回林的意思。
“你要活着。”风回林又重复了一遍，“就算是苟且偷生，也得活着。”
“丞相大人，你总说一些我无法完全听懂，可又觉得很有道理的话……”云千城吸了吸鼻子。
“你听不懂，我可以教你。”
顿了顿，风回林问道：“小公主，你可还想拜我为师？”
傍晚时分，渗海沙城行宫。
云千城坐在自己卧房的小桌子后头，小桌子上摆着那半盏鲜血。
风回林站在云千城对面：“喝了吧，活下来。”
云千城点了点头，伸手捧住了酒盏，视线在酒盏上转了一圈，云千城原本坚定的神色立刻就动摇了。
“喝呀。”风回林催促。
“嗯……”云千城将酒盏举到嘴边。
刺鼻的血味儿顺着鼻腔冲进来，云千城鼻子一酸，眼睛一红，手里的酒盏趴的放回到了桌子上。
云千城再开嘴说话，已经带上了哭音：“我不喝，不想喝！”
风回林的眉头挑了一下，脸色已经十分不耐烦，他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宫女：“给小公主灌下去。”
那宫女愣了一下，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我不喝，我不喝……”云千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风回林无法忍受这噪音，扭头便出了卧房。
卧房门关闭，响亮的哭声也止住了，只剩下云千城低低的呜呜声，和宫女一个劲儿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小公主……我只能这么做……你喝了，才能活……”
风回林迈步往外走。
“丞相大人，有个妇人来找你。”侍卫站在风回林身后，禀报着，“名字叫白瑶。”
听到这名字，风回林愣了一下，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涌上了抹不自然。
“她还在会客堂等着大人，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风回林抬脚便往会客堂走去。
会客堂内，白瑶坐在桌子边儿上，她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溜的陶瓷瓶子。
风回林进了会客堂后，便让伺候茶水的宫女退下了。
他在白瑶对面坐下，脸色不太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说，你的皇上要死了？”白瑶的脸隐藏在白色的轻纱后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风回林没说话，脸色越发难看了。
“你怎么会中了计？”
风回林苦笑一声：“有些事，明知道会发生，可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白瑶愣了一下，似是不相信，“你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总是不听我的话。”
风回林顿了顿，语气忽然间柔和了下来：“可也是因为，他总是这么不听话，我才愿意跟随他。”
白瑶好一会没说话。
风回林叹了口气，视线打量着桌子上的陶瓷瓶子。
白瑶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开口了，声音清亮：“既然这个皇上不听话，何不换一个人来当？”
“白瑶？！”风回林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想当皇上吗？你若想，我可以帮你。”白瑶伸手拨开自己面前的轻纱，视线看向风回林。
风回林脸色阴沉的跟白瑶对视着，久久没有说话。
白瑶叹了口气，放下了白纱，又说道：“你若不想，我回去等你。”
“等我？”
“我备半亩薄田，等你归园。”
风回林皱着眉头，好一会没说话。
白瑶伸手推了推桌子上的陶瓷瓶子：“这些药，可以解蛊毒。”
风回林打量着陶瓷瓶子，好一会后叹了口气：“晚了，中蛊毒的人，已经都死了。”
“都死了？”白瑶扭头看向风回林，“不是还有皇上么？还有皇上用血救下的那些百姓……”
风回林抬眼看向白瑶，却只能看到白纱后头绰绰的影子。
“这药能解皇上的毒。另外，皇上的血也并不是那些疮症的解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依旧会死……”
“你说什么？”风回林眼睛兀然瞪大，“可是那些人喝了皇上的血，全都治愈了。”
“只是一种蛊毒被另一种更强的蛊毒压抑住了，等这更强的蛊毒将原本的蛊毒吞噬干净后，它就会变得更强大，日暮时分，太阳落下，便会开始吞噬人体了。”
“白瑶……”风回林脸色变了，他抓起一瓶药，抬脚便往外走。
太阳刚刚落了山，行宫里灯火初上。
风回林快步的在行宫里穿梭，不多时便走到了云千城的卧房门口。
“丞相大人。”一个侍卫一脸惊恐的从远处跑了过来，附耳在风回林身边说道，“那些关在谷场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
“又病了？”风回林扭头看向那侍卫。
侍卫点了点头：“这下渗海沙要变成无人城了……”
风回林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抬脚快步冲着云千城的房间走去。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地上是倾倒的小酒盏，酒盏底下还有浅浅一抹血印子。
宫女正低头剪着烛花，抬眼看到风回林，赶忙起身行礼。
“小公主呢？”
“哭累了，便睡了。”
顿了顿，宫女又说：“那盏血，小公主已经喝了，不过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什么？”风回林脸色焦急迈步走向床榻。
云千城裹着薄薄的被子，安安静静的睡着，攥着被沿的手背上依旧挂着碗口大的疮。
“听闻别人喝了皇上的血，疮症一刻钟便能痊愈，可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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