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城并未听杏儿提起过她母亲的姓名,只知道杏儿的母亲是个诨号叫做“凉州一阵风”的马匪。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眼前这妇人就是杏儿的母亲。
“我的名字,好听么?”
“好听。”云千城一个劲儿的捧着唠。
胭脂躺在地上,哑着嗓子哼起了曲子:“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曲子也挺好听的。”
“这曲子,叫相见欢,又叫乌夜啼……”胭脂扭头看向云千城,“你们天晨人文化高,你告诉我,“相见欢”说的是欢喜,“乌夜啼”说的是夜半垂泪,这同一首曲子,怎么会有一喜一悲两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
云千城扭头去看阿紫。
阿紫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云千城便回过头来看向胭脂:“我有个朋友,叫花锦绣,他一肚子锦绣文章,他若是在这里,定然能解你的疑惑。”
“你也不知道啊……”胭脂脸上流露出一抹遗憾。“我就快死了,这辈子我是永远都无法知道原因了。”
“胭脂,你也不一定会死。”云千城垂着视线看着胭脂,“女萝族人口稀少,死一个便少一个。你若是将解药拿出来,说不准皇上慈悲……”
“我不是傻子,他会留我的命?女萝族都被灭族了……”胭脂声音冷冷的,“天晨人干的。”
“这事我知道。”云千城声音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女萝人善用蛊术,除了蛊术之外,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招法,让人防不胜防。”
胭脂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是么?”云千城嗤笑一声,一脸的不屑,“你们女萝人拿着这些蛊术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
“……”
胭脂脸僵了一下,没说话。
“你们女萝人,可以算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族群了,你们对自己残忍,对别人也残忍……”云千城叹了口气,“女萝被灭族,是女萝人自找的,不是么?”
胭脂歪了歪脑袋,视线从肿胀眼泡的细小缝隙内探向云千城。
云千城依旧说着:
“你们把自己的孩子扔进野兽窝里,让他们跟野兽搏斗厮杀。”
“你们挖死人的骨头,熬白骨汤给孩子喝,还美名其曰吃掉恐惧……”
“你们用自己的身体养蛊,又用孩子的身体养蛊……”
“你们自己是冷血的禽兽,又把自己的孩子训练成禽兽……”
“女萝族,难道不该被灭族么?”
胭脂忽然笑了起来,哑着嗓子,嘎吱嘎吱的笑。
“你笑什么?”云千城视线冰冷。
“你真是个傻子。”
胭脂不停的笑着:
“我们女萝族人,世世代代掌握着你们凡人掌握不了的东西。”
“我们被人觊觎。你们抓我们,利用我们,残杀我们……”
“我们不这么做,难道要安心引颈待宰,就对了?”
云千城冷笑了一声:“你保护自己可以,可残害别人就……”
“大家不是都在这么做么?只不过我们用的手段,让你们恐惧了而已……”
云千城刚要开口反驳,阿紫忽然探头过来。
“云千城,我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呵,她说的有什么道理?!”云千城冷笑一声,“世间污浊,歹事横生,才让她这站不住脚的歪理听起来像是有道理!”
阿紫听了这话,扁了扁嘴,不说话了。
胭脂听了这话,嘿嘿笑了几声,随后又扭头去看云千城:“你让我想起你一个人。”
“什么人?”
“嗯……你们天晨的,上一任皇上。”
云千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胭脂又笑着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一样的蠢。”
“十五年前,你也在渗海沙?”云千城视线忽然变成了刀子,恶狠狠的盯着胭脂,“你也有份,伤害他?”
“我倒希望我当时在渗海沙,我真希望,是我给那个给老皇上下的蛊毒……”
胭脂咳了一声,脸色冷峻:“那时候,族里要用孩子养蛊,给那老皇上下套。我正好刚生过孩子,我怕选中我的孩子,就抱着孩子连夜逃离了村子……”
胭脂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我真后悔……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我的族人……他们都死了……被灭了族。”
说到这里,胭脂扭了下脖子,视线又回到了云千城身上:“我看在……你跟那该死的老皇上很相似的份儿,就告诉你蛊毒的解法吧……”
云千城愣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了出来。
阿紫一脸紧张的看着胭脂,她屏息,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就怕打断胭脂的话。
胭脂嘿嘿笑了一声:“云千城,你既然知道十五年的事,那也该发现,我这蛊毒跟十五年的蛊毒,不一样了吧?”
云千城阴沉着脸,没接话。
胭脂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久之后,凉州城还会爆发出新的蛊毒疫情来,就是那个你所熟悉的疮症……”
“疮症我们有解药……”云千城定定的看着胭脂。“你休想再鼓动百姓,去伤害新皇!”
“我这个蛊,比十五年的有趣。”
胭脂咳嗽了两声,声音断断续续的:“等你的新皇,身体里的蛊毒爆发之后……他只能每日,吃那些得了疮症的百姓的肉,方才能压制住……皇上他自己体内的蛊毒,否则……一日不食,身子就僵一分,七日……不食,皇上就会死掉。”
云千城视线阴冷:“女萝族被灭族,真是一点都不冤。”
胭脂仰面朝天,嘎嘎嘎的笑着。
身后传来咯吱一声门响,阿紫已经推门出去了。
“阿紫!”云千城起身就去追。
“你什么都改不了的……”胭脂的声音越来越弱了,可却依旧清晰的传入云千城耳朵里。
云千城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胭脂:“你说,十五年前,你逃离了女萝族聚集的村落,是因为你有个孩子?”
胭脂的笑声止住了,水泡眼中的视线瞬间变的恶狠狠的。
“那个孩子,现在该有多大了呢?”云千城顿了顿,似在计算一般,“十五岁……十六岁……”
“那孩子已经死了。”胭脂声音冷冷的。
“怎么会呢?你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云千城弯腰,看向胭脂,“我会让大夫来给你治伤,然后再带着你的孩子来见你,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好好聊一聊了……”
“云千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云千城哼着这首刚学会的小调,转身走出了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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