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混战，两人皆已疲惫万分。
慕容敖煌体内的毒素未清，带着雨裳朝京城里的红梅林退去。
雨裳对京城并不熟悉，却见慕容敖煌对京城熟悉得如同行走在自己家中一般，心中惊讶了一瞬，便放心地跟着他走。
红梅林中有屏障，红梅林下，是第三神尊与长孙神座曾经的第三府。
雨裳和慕容敖煌得以进去，别的人却是进不去的。
雨裳看出了红梅林里的异样，浅浅笑着，“到底还是有我们一处藏身之地的，第三神尊的府邸，我们虽进不去，却也能在这红梅林里受她护佑。”
慕容敖煌嗤笑一声，“我们为他们护这圣莲大~陆，罹此大难，他们岂能不佑？”
长剑入地，他借着长剑稳住身形，晃了晃头，阻止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模糊。
雨裳听到他说“他们”想到了第三秋与长孙虺的事，不由得感慨起来，“似乎，我们和他们有些相似呢。你和长孙神座都是龙族，我……我与第三神尊同出一源。”
纵使已经成亲三年，提及两人之事，她还是有些羞赧。
慕容敖煌怔了怔神，可不是相似吗？
二十几年前，长孙虺找到他，便与他说了他与第三秋之间的故事……
当年，第三秋为保住圣莲大~陆，魂飞魄散，独留一缕残魂在法器之中护圣莲大~陆周全。长孙虺用了一千年的时间，才为第三秋完成牵魂引魄，可长孙虺龙身已毁，龙骨已残，终是渡魂到了最后一世，要变为荒魂消散于天地之间，最后，因得第三秋特有的神力，才得以让长孙虺在几百年后重塑肉身。
长孙虺对他说，“当年，阿秋动用禁术，魂飞魄散，皆因我而起。时至今日，长孙御灵还因为这事，不肯见我们。”
当时，他笑了笑，“你们至少还有个孩子……”而他和雨裳之间的那个孩子，与雨裳一起葬送在了他的手中。
时至今日，他与雨裳之间已经不如百年前那般。可他的生死之劫，却走向了死劫。
他安排好了世家子弟们的去向，安排好了慕容念的未来，安排好了他们逃离的路线，唯独没有算出他的生死劫在这个时候走到了死劫的末端。
他与长孙虺当年不同。
被贬入凡，便只是肉~体凡胎，这般带着记忆轮回，已经是极限……
感觉到生命消散，他偏头看向雨裳。
视线越发模糊了，只看到一片刺入他心的红。
“雨裳。”他轻轻唤着，似乎听到了她的答应声，他继续道，“你还记得天舞霓裳吗？”
他看不清楚她的神色，想到他们在天界离得最近的一次，便是她替了天界的舞姬，舞了一支天舞霓裳，他能记得她的每一个动作，还记得在天界的时候，这支舞配的曲子是《雲霓曲》。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还记得这支舞，毕竟，她忘了曾经和他有关的一切。
雨裳怔愣了一下，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天舞霓裳？这支舞，我很少在人前舞的。”
但见慕容敖煌神色不对，拖着厚重的衣尾，走到他身边扶住他，“你怎么了？”
两手交握，慕容敖煌朝她无力地笑了笑，“我想再看一次天舞霓裳……”
见雨裳起身欲动，他却突然心中慌了起来，抓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雨裳……”
“嗯？不是要看舞吗？我舞。”
“如果……如果我死了，你能原谅我的那一剑吗？”
雨裳疑惑地看着他，心中巨大的悲恸感袭来，“胡说什么呢？咱们虽然疲累些，但不至于这么快就死。等寻个机会，我们再一起杀出去。煌哥，实在不行，咱们打了这天下，你来当皇帝好不好？”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是悬着的，寻不着着落的地方。
慕容敖煌微微笑着，眸光空洞，笑得苍白无力，“如果我当皇帝，你会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雨裳佯嗔，“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慕容敖煌笑出声来。凤冠上珠帘摇曳，红梅林里红梅无风而落，抓着雨裳的手无力垂落，红梅似有感触一般，向两人卷来……
雨裳呆呆地坐在那里，抱着慕容敖煌逐渐发冷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然泪流满面。
“原谅你……我为何要原谅你？你就这样离开，我为何要原谅你？”
过往忘却的那些记忆回归，她想恨他怨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怨不起来了。
这一百年，他寻她，寻到她之后又这般待她，小心地维护着他们之间随时可能崩塌的联系，生死劫上，终是因她而走向了死劫。
第三秋说过，生也是她，死也是她。
到底是她太过懦弱，只想着当一只逃避现实的驼鸟……
当她从掩住自己双目的羽翼中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要面对更大的伤痛。
脚步轻动，红颜枯骨，当她的指尖开始只余白骨的时候，时空禁术被启动了。
红梅在空中飞转，似乎想要阻止她。
清风纱挡住了来绕的红梅。
一支天舞霓裳让整个红梅林被诡异的红光笼罩，红梅林外的人惊诧，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红梅林如一个大球一般迅速膨胀，而后炸开。
红梅林所在之处，出现了一个艳红似血的洞，似乎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五道流光从洞中飞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漫天的白雪，四周看不到边的素白。这样的场景是那般熟悉。
雨裳张了张嘴，发出虚弱的哭声，复又将唇紧闭，泪水无声地打湿了襁褓。
第一次用传说中的禁术，她真的成功了。
回到了当年被妙娘丢在雪地里的时候，同时，她也付出了代价。
这一生，她的身体，只会比百年前被废除武艺后的身体更弱。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这般柔弱的身体，在这个残忍无情的时代，能撑到几时。
来不及花太多的时间伤怀，便听到了愈行愈近的脚步声，顿时警觉了起来。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凌琰抱回凌家的。
这一世，她不要回凌家。可她只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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