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秋三人走出凤仪宫,安可欣立刻上前几步,来至夏依秋身边。
“夏姐姐,皇后娘娘似乎情绪不佳,话少了不说,怎么没带咱们到寿宁宫或是庆和宫去,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夏依秋并没看安可欣,而是一行往前走,一行浅笑着开口。“皇后娘娘也是人,谁没有累了倦了的时候。太皇太后那边每次都拦着咱们说想要清净,太后那里又总有太妃们过去,太后也说过,不必咱们日日去请安。你若是有心,自己去瞧瞧也就是了,又何必旁人领着。”
“夏姐姐的话自然都对。”安可欣笑呵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说话没个遮拦,才不敢一个人到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跟前,别本是想尽孝心,反倒讨人嫌!我只是很少见皇后娘娘今日这般模样,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夏依秋扭头看了安可欣一眼,嘴角的笑纹扩大。
“你会不安?我还以为,你整日都是没心没肺的呢!”
“就是再没心没肺的,处的长了,也多少能看出些不同来,我还是觉着,皇后娘娘有心事。”
“娘娘是个明白人,不管有什么心事,早晚会想开的!”夏依秋的笑容宁静柔和,后面那句话,却没说出口。
皇后娘娘是个明白人,可也是个固执的人,若是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你就是劝她,她也听不进去。
何氏默默地跟在夏依秋和安可欣后面,本来就不安的心越发忐忑,她放慢了步子,迷茫地看着脚下的路,轻轻地咬着嘴唇。
何氏原来的丫头青柳病了,今日跟在何氏身边的,是今年大选新上来的,叫唐陌雪,父亲是户部侍郎,从三品,在这次选上来的人中,家世也算是好的了。
也是太后有心,今年的大选,正三品以上人家的小姐,一个都没留,更别提那些公伯侯府的。
见何氏的步子迟缓了下来,陌雪连忙开口相询。
“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我想回去瞧瞧皇后娘娘。”何氏轻声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皇后娘娘许是身子不适,娘娘去瞧瞧也好。”陌雪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说着话,瞧了瞧前面不远处缓缓而行的夏依秋和安可欣。“只是,其他两位娘娘都不去……”
“何妹妹。”陌雪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安可欣停了下来,转身笑看着二人。“我还以为你就在身后跟着,怎么不走了?”
见夏依秋也慢下了脚步,何氏连忙笑了笑,快走了几步跟上去,陪笑道。
“我方才有些头晕,略微歇了歇,倒让姐姐们等着。”
夏依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安可欣倒是热心地问了好几句,觉得如何啊,用过药没有啊,可曾请太医瞧过之类的,何氏一一答了,神情却一直恍惚着。安可欣见何氏心不在焉,也就没再多问。
回到自己宫中,何氏越发坐立不安,绣了会子花,便放下了,用手捂着心口处长长地吐了口气,抬眼看着陌雪。
“陌雪,你还是……跟我去凤仪宫一趟吧!”
……
碧桃的墨刚刚研好,秦诺提起笔来,一个字还没写完,轻风便走了进来,碧桃看见,忙迎了上去。
“碧桃姐姐,何贵仪求见娘娘。”轻风轻声说,尽量不打扰秦诺。
秦诺提着的笔顿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将那字写完,方才放下,看着碧桃。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碧桃见何氏并没有带丫头,而是一个人进来,看了秦诺一眼,便退了出去。轻雪奉了茶,也悄然退下。
何氏见完礼,便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两只手绞着帕子,一副想说什么,又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
“有什么话,坐下说吧!”秦诺淡淡开口。
“臣妾不敢。”何氏轻声回道,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看秦诺。“臣妾今日来,是向娘娘请罪的!”
“哦?”秦诺双眉微微挑起,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你服侍皇上,原本也是分内之事,何罪之有?”
“娘娘!”何氏听了秦诺这话,忙拜倒在地。“皇上那日并未宠幸臣妾,跟皇上同床共枕的人,是……是……是青萝。”
尽管早就知道,但从何氏口中听到“青萝”二字,秦诺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开口。
“我瞧着你平日也是老实谨慎之人,怎么能信口雌黄!青萝是我的丫头,如今正在寿宁宫服侍太后,又怎么会跑到你宫里去!”她断定,何氏并不知晓青萝有孕的事。
何氏微微抬起头,看了秦诺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愧疚,夹杂着紧张和不安。
“臣妾不敢……违背太皇太后的旨意。”
“接着说。”辗转了一个晚上,秦诺一直心乱如麻,许多东西似乎就在眼前了,她却理不出头绪来。不是她想不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去想。
“那日,太皇太后召见臣妾,先是……问了皇上的饮食起居,臣妾也答不出什么,就胡乱说了两句……”何氏低声道。“太皇太后先是责备臣妾对皇上不上心,后又……又训斥臣妾,不对她说实话。臣妾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从何处听说,皇上到臣妾宫中,不过是用用茶……”
秦诺的眉心微动,凌夜轩到夏依秋等人宫里只是品茶听曲一事,怕是除了她三人,只有贴身服侍的丫头知道。
“臣妾……臣妾不敢撒谎,只好跟太后娘娘说了实话。”何氏的眼圈慢慢地红了,头埋得越发低,更不敢让秦诺看见。“太皇太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臣妾……吩咐臣妾,趁皇上到臣妾宫里之时……”
何氏断断续续,有些话说的颠三倒四,但秦诺还是听明白了。太皇太后那晚借口赏何氏东西,将青萝派至何氏宫中,凌夜轩便问了几句太皇太后的饮食起居,晚上可睡的安稳,心情如何。
凌夜轩到何氏等人宫中,从来都不饮酒,只是喝茶,何氏提前将太皇太后给的合欢散下到茶中,又借故离开,只留青萝在凌夜轩身边。待凌夜轩清晨醒来,一切都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青萝可也用过那茶?”秦诺听何氏说完,立刻便问了一句。
“臣妾不知。”何氏连忙答道。
秦诺沉默了片刻,暗暗地吸了口气。
“你且起来吧!”
“谢娘娘。”何氏缓缓起身,悄悄地看了秦诺一眼,却没敢落座,只是无声地站到一旁。
“坐吧!”秦诺看着何氏。
何氏忙对她服了服,才贴着椅子的一角,慢慢地坐下。
秦诺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了太皇太后为何偏偏选中何氏。
夏依秋平日虽话不多,却是个有主意的,虽也未必敢违背太皇太后的旨意,但定然会劝太皇太后三思而行。安可欣则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怕是什么还没做,不经意就会透露了消息。只有何氏,内心虽迟疑,却不敢不从,是最好揉捏的一个。
不说别的,只说这一个多月来,何氏每每对她投以歉意和慌张的目光,有好几次想说什么却没说,都不是为了刻意隐瞒,而是……她不敢说。
说实话,在听轻风说何氏求见的时候,秦诺有那么一刹那,并不想见,谁知道何氏是不是太皇太后或凌夜轩派来说服她的!但只是一瞬,她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她真拒绝见何氏,何氏怕是会在不安和恐惧之中纠结很久,即便不会闷出病来,也会吓出毛病。
这个胆小怕事的何氏,既不敢违背太皇太后,也同样不敢得罪她。
这些她都能想明白,她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偏是青萝!
太皇太后即便知道了她不能有孕,不是还有夏依秋三人?即便夏依秋她们也不适合有孕或是不能生养,那从新选上来的侍女宫人中挑几个瞧着顺眼的,封妃封嫔的,不是更好?
即便她再怎么不愿意,可太皇太后和太后若是决定了,她也只能听之任之,难道还真会为了纳妃的事,跟她们闹得后宫不宁?她对于凌夜轩纳妃之事,也不过是一个“拖”字,根本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
除非……是凌夜轩坚持不肯纳妃,才逼得太皇太后和太后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今日说的话,可都是真的?”秦诺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儿,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相信何氏的话了,却又追问了一句。
“臣妾的话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何氏慌忙站起来回话。
“行了!这又是何苦!”秦诺打断何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虽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可看何氏战战兢兢的,实在是不忍心。“事情我都知道了,也不怪你,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平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何氏怔怔地看着秦诺,眼睛一热,眼圈便又红了。
她本来是给皇后娘娘请罪的,她其实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若不是今日来请安,见皇后娘娘眼睛还有些肿胀,且心事重重,跟往日都不一样,让她整颗心都被愧疚和不安充斥着,几乎支撑不住了,她也不会下决心来见皇后娘娘,将一切和盘托出。
没想到,皇后娘娘反倒劝起她来。
只是,皇后娘娘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不说别的,只说那个青萝……那个青萝,难道也只是迫于太皇太后的威严,不敢违背和反抗吗?她怎么瞧着……不太像。
她咬了一下嘴唇,把浮上心头的疑惑压了回去。她只将自己知道的都对皇后娘娘坦诚相告就好,至于那些猜测……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再多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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