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听了太后的话，微微一怔。太后讲的断断续续，可她今日知道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些，一时还难以消化，也想不到，太后所说的“背后的势力”和“旁人”，究竟是谁！

　　“我相信我的眼睛！”情急之下，秦诺脱口而出，随即便发觉自己又随意了，忙起身对太后一服。“臣妾相信自己的眼睛，敢用项上人头作保，穆亲王恨不得离皇家远远的。”

　　“你的人头，却也不值钱。”太后不由得摇头叹息。“没了你，瑞王依然可以再娶。以后这些傻话，还是烂到肚子里，连哀家跟前也不要说了。哀家今日不过是跟你说说话解解闷，顺便也捋顺自己的心意。哀家老了，尊荣固然重要，可亲情也同样重要，若这一切真跟洛儿无关，哀家自有办法，让他安然无恙。”

　　太后说着，又瞧了一眼秦诺。

　　秦诺内心惭愧，她向来不认为自己很笨，可面对在后宫见血的争斗中走过来的太后，还是太稚嫩了！但同时，她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有太后这话，她今日也算没白来。

　　对上太后的目光，秦诺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舒心，看起来没那么明显。

　　“你也别操旁人的心，倒是好好做你的瑞王妃。轩儿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子，不时还会到哀家跟前来尽孝，总比那分了府，就再也不肯回宫来瞧瞧的强，哀家心里倒记挂着他！”

　　太后说着，便命人叫来吴嬷嬷，又瞧着秦诺。

　　“好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我的心结也散了，你且去吧！在我这里久了，又成了旁人或褒或贬的由头！哀家让人将赏你的东西一起送过去——人还是原来的人，倒多偏了哀家的东西！”

　　最后一句话说完，太后又忍不住要笑。

　　“皇祖母心疼臣妾，自然要多赏些！”秦诺娇俏地笑着。“臣妾谢过皇祖母！臣妾告退！”

　　出了寿宁宫，秦诺看到，梁嬷嬷和鸣柳映荷两个，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她出来，梁嬷嬷忙跟吴嬷嬷等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脸上的笑容也如春风一般，直到上了车，梁嬷嬷方才擦拭着额头的汗。

　　“可吓坏老奴了！还以为王妃娘娘惹恼了太后！”

　　秦诺笑笑，内心却也在悄悄地拭着汗。今日没惹恼太后，也算她命大，且没有赌错太后的性情。她总觉得，能真心喜爱凌洛的人，不管有多少算计，至少会有至情至性的一面。

　　说起来，还是幸亏鸣柳那丫头，知道太后从前最疼爱的人，便是穆亲王。

　　只是，仔细回想太后的话，秦诺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虽很多话都没明说，也不会明说，可在凌洛接连被人暗算的这些年，出手的却并非只是那些被先皇惩罚过的嫔妃和皇子，还有从未被先皇怀疑，或怀疑了，却没来得及或不能或不想惩罚的人，包括太后，包括当今皇上！

　　这皇位之争，还真是一条充满了血腥和杀戮的路！而身在其中的人，又有多少无奈和身不由己！

　　秦诺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尽管，在内心深处，她一直不肯承认，已渐渐将某人放在心上。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的最终目的，是珍爱生命，远离妖孽，还故意做出一副妒妇的模样。可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担心，却如此真实！

　　秦诺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唇边，挡住了自己的嘴。

　　有些话，即便心里有，前路未明的时候，她也断不会让自己说出口！

　　……

　　上一次进宫时，秦诺倒是见过皇上一面，但今日皇上似乎一直在忙，皇后说时候不早了，不如等改日再见也是一样，便带着秦诺往碧水阁去。

　　碧水阁距离皇后的凤仪宫并不是很远，天一冷，宫宴不适合在外面的亭榭举行，便会来这里。上一次教秦诺宫中礼仪时，梁嬷嬷就告诉过秦诺，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寿辰，再就是中秋和春节期间的宫宴，是大家同聚。其他时候，都是皇后带着嫔妃王妃们在一处，皇上和王爷、皇子们在另外一处。

　　秦诺和皇后来到碧水阁时，嫔妃和王妃公主们都已到了，大家正三五个聚在一处，悄悄地说着话。见皇后进来，众人忙起身见礼。

　　“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皇后淡淡地开口，恢复了她平日高贵雍容的模样，又笑着看了看秦诺。“瑞王妃初来宫中，对大家都虽不熟，但也别太拘束。本宫整日坐着也累了，就亲自跟你熟识一下各位娘娘、婶母和姑母。”

　　“臣妾不敢劳烦母后。”秦诺忙道。

　　明知皇后是一片好心，可皇后亲自指引，未免排场太大。再说，上次也没有特意去认识谁，大家不过一起用了膳，说了会子话便了事。

　　“依臣妾说，就这么几个人，皇后娘娘也不必特特的让瑞王妃认识，反正早晚会熟识的！”淑妃走上前来，对皇后服了服。“瑞王妃到太后那里说了半天话，想也累了，不如先坐着歇歇。”

　　说着话，淑妃拉住秦诺的手。

　　“这模样，倒是标致的很。老三有福了！”

　　皇后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的位分，虽仅在她和贵妃之下，平日却随和的很，但凡嫔妃们谁言语中有个冲撞，或暗含讥讽，都不放在心上，也并不喜欢多管闲事。若不是靖王中毒一事牵扯到老五，贵妃每每不依不饶，淑妃跟她这个皇后，平日也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明哲保身。

　　可今日淑妃这番话，却是在提醒她，瑞王妃到太后那里一事，早就有人知道了！

　　“这位是淑妃娘娘。”皇后对淑妃笑了笑，对秦诺轻声道。

　　“见过淑妃娘娘。”秦诺连忙给淑妃行礼，却被淑妃一把扶起来。“快别这么客套，本宫也不是那爱讲虚礼的人！”

　　“淑妃这话说的，可是连带了一大片！难不成我们这些个讲规矩的，倒成了虚礼？淑妃愿意自己做好人，可别带着我们！”贵妃也不管皇后是否落座，一行说着，一行坐了下来。

　　“贵妃妹妹既会说这个话，原也知道别连带着旁人的道理！本宫倒觉得，淑妃妹妹说的很对，本宫原本也是不爱那虚礼的人。今儿来的，都是至亲骨肉，又是家宴，又何必那么拘束，大家说说笑笑的也就罢了！”

　　秦诺垂眸恭顺地站在那儿，并没抬眼去瞧，却知道说话的人，是贤妃娘娘。

　　贤妃曾是皇上的教引宫女，虽是四妃中位分最低的，却最年长，统共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便是皇上长子，如今的恒王。恒王因先天不足，人有些迟缓，虽说长子，却并不得皇上喜爱。而贤妃娘娘的次子，若是活着，此时也该十六七岁了，眼瞅着就该封王分府了。只可惜，刚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至于夭折的缘故，尽管宫里人不敢明言，但瞧着贤妃娘娘的态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上的四妃中，除了贵妃，其他三人如今都跟皇后更亲近。贵妃跋扈，宫里除了武昭容，其他嫔妃都对她敬而远之。

　　“你们说的倒都有理。”皇后笑了笑。“只是今日瑞王妃初次进宫，怎么也要正式拜会了大家，方成正理。倒也不麻烦，不过是这么几个人！”

　　“皇后娘娘说的是，倒是臣妾只顾着担心瑞王妃累着，太随意了。”淑妃立刻便明白了皇后的心思，这位瑞王妃出身不高，皇后这是想给瑞王妃个倚仗，让人别小瞧了她。

　　“淑妃还真会见风使舵，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看来，本宫要多跟淑妃学学，免得不得人待见，连太后娘娘的面，也见不上！”

　　贵妃的话夹枪带棒，明白人都听出来了，太后连日不肯见人，偏今儿瑞王妃来就见了，贵妃这是在给瑞王妃下绊子呢！

　　但贵妃显然是打错了算盘，她的话说完，只武昭容瞧了皇后一眼，却没敢应和她，其他的人，都假意没听到。便是有想讽刺两句的，见皇后跟瑞王妃在一处，也不敢多言。

　　依次见过四位皇妃，几位姑姑，两位婶母，秦诺难免有些悲凉。原本皇上也有十个兄弟，如今，老一辈的王爷，却只剩下了三位。

　　秦诺发觉，今日长公主凌曦和穆王妃都未进宫。

　　前一次，穆亲王妃和长公主倒是都来了的，只是当时的她并未太在意。而这一次……秦诺的脑子不停地转着——难道，那位从边境赶回来的，真的是大将军蓝湚？

　　这位蓝大将军，曾是皇上的伴读，穆亲王的侍卫，又是长公主的夫婿，贵妃的亲哥哥……秦诺忽然有种被绕晕的感觉，这皇家盘根错节的关系，还真是让人头疼！

　　只是她不明白，蓝将军回来了，跟穆王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穆王妃跟凌洛一起，被皇上给关了起来？似乎可能性不太大！虽说下毒谋害皇子是大事，可此事不是还没最后定论吗？

　　她更不明白，即便是手握重兵的蓝大将军回来了，即便蓝湚可能会因贵妃或长公主之故，帮靖王爷或穆亲王，或者——蓝将军本人，便是那背后的势力——凌夜轩也不必对皇后忽然变得疏远啊！

　　这一切，似乎跟皇后并没什么关系！

　　秦诺暗暗吸气，放下还没理顺的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带着鸣柳和映荷，往另外一边去。

　　其实只有恒王和靖王两人比凌夜轩年长，老五和老六刚分了府，却都还没大婚，且又是弟弟。而几位公主，也尚且年幼。因此，秦诺要见的王嫂，便只有恒王妃和靖王妃两位。

　　上次秦诺进宫，靖王妃因刚生了郡主，并未到宫中来，说起来，秦诺还是第一次见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景淑仪的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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