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轩和秦诺刚刚走出碧水阁,便见到贴身服侍皇上的太监总管莫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
“王爷!王妃娘娘!”莫公公躬身笑道。“这些是皇上赏王妃娘娘的!奴才们赶着都送来了!”
“谢皇上赏。麻烦公公!”见凌夜轩只是微微蹙眉,秦诺忙笑着开口,又看了看鸣柳。鸣柳往前走了几步,拿出个钱袋递到莫公公手中。“公公们打酒喝。”
“谢王爷!谢娘娘!”莫公公越发笑得眉眼都挤在了一处。
看着小太监将皇上赏的东西装到另外一辆车上,鸣柳和映荷都有些雀跃,不由得相视而笑。这一天,娘娘倒是乐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不知道,都快吓死丫头了!
凌夜轩看着莫公公等人走远,方才转头,含笑看了秦诺一眼。
“你说了什么话,让父皇这么高兴?”
秦诺挑了挑嘴角,只笑不语。说句实话,她也正茫然着呢!皇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
瑞王府的车离宫不久,又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侍卫忙上前查验令牌,有好奇的,还忍不住往里面悄悄地瞄了两眼。这辆青灰色简单的马车,并非宫里所有,似乎是前些日子进宫的!
“停车!”马车出了宫门不远,车厢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驾车的是皇宫里的侍卫,听到声音,连忙勒住缰绳。
“你回去吧!我自己驾车就好!”那声音又道。
侍卫怔了一下,正犹疑间,却听到那人一声轻笑,随即,便有一道浅灰色偏瘦的身影,从里面闪出。
“王爷!”侍卫有些为难地看着身边的人,这位王爷素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咳咳!”凌洛掩口咳嗽了几声,对侍卫眨了眨眼睛。“皇上不是命你送我回府,就回宫复命吗?既如此,你就寻个地方喝了酒,再回来复命好了!”
说着话,凌洛不知从哪里变出块银子,抛在侍卫手中。
“拿去喝酒。”
“谢王爷!”侍卫拱手致谢,无奈地看了一眼凌洛。
穆亲王这两天被皇上请到宫中做客,也不去瞧太后,也不跟人来往,整日酒壶不离手。宫里人大多都听说过靖王爷被下毒一事,也有猜到皇上是对穆亲王起了疑心,明着是请他进宫,实则就是暗中囚禁,可偏偏穆亲王却好似不知道一般,看着自在的很。
凌洛笑了笑,一把推下侍卫,紧接着一抖缰绳,马车已快速向前驶去。被从车上推下的侍卫踉跄了一下,好歹没摔倒,手里的银子却握的紧紧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奇,喃喃自语。
“王爷还随身带着银子进宫,也是奇了!就是稍微小了点儿……哎哎!这银子怎么这么眼熟,不是我前番从小太监身上搜出来的那块吗?”
侍卫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这块银子,本就是他从赌博的小太监那里收刮来的赌资,带出来要去打酒的!穆亲王也是没谁了,竟然偷了他的银子,转手又赏给了他!
两匹马一路小跑,终于停在一条偏僻无人的街上。凌洛微微蹙眉,从车上下来,走进巷子,来至一座暗红色的有些破旧的大门前。这地方他很熟悉,太熟悉了,不愿意呆在穆王府时,他就会来这里住上几日,可今天,他抬起手来,却迟迟没有去扣门环。
好似跟他心有灵犀一般,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王爷回来了!”刘方余见到凌洛,往外迎了几步,面色平静地开口。
“有……人在?”凌洛声音很低,就好似身边有人熟睡,生怕那人被他惊醒了一般。
刘方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了,每到听说了什么,王爷总会问一下,他都习惯了。
凌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很快便露出明媚的笑容。
“方余,我这几日快闷坏了,你陪我四处走走!”
“好!”刘方余答应着,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反身回到院子里,拿出好几个斗篷出来。
“天越发冷了,还是多备下几条斗篷,免得王爷见到瞧着顺眼的人,随手就把斗篷送给人披着。”
这么些年,一到秋冬,王爷这随手给人披斗篷和披风的爱好,还真是成了瘾。若是像那天的姑娘还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但大多数遇到的都是男子,王爷每次非得给人认真的系好,才算作罢。刘方余看着王爷那给人系斗篷时专注的眼神儿,都忍不住打个冷战。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只是,另外一个人这样温柔专注的目光,只会落到王爷一个人身上!
凌洛听了刘方余的话,微微一笑,转身便往巷子外走。
刘方余摇了摇头,王爷连在他面前都喜欢硬撑着,又何况是旁人!
二人很快上了马车,凌洛坐在车厢内,顺手拿了个斗篷裹住自己。他身上原本有一件,可他忽然又很想试一下系斗篷的感觉。他的手迅速地将裹着的斗篷放到一边,又慢慢解下身上的那件,就这样系了解,解了系,待马车忽然停下来,凌洛才发觉,自己竟然将刘方余拿出来的所有斗篷,都试了一遍。
稍微怔了一下,凌洛自嘲地一笑,扬声问道:“方余,到哪里了?”
“弥河!”刘方余应着,掀开帘子,让凌洛下来。见自家王爷换了斗篷,刘方余不由得摇头一笑,颇为无奈。
接近腊月,弥河畔的风很大。其实,刘方余是很不愿意带凌洛来这个地方的,免得王爷的咳疾又重了!可他清楚的很,即便此时不来,等四下逛够了,王爷还是会觉得无趣,也定然要来这地方,那还不如早来早回去歇着。
凌洛径直往前走,刘方余远远地跟在后面,四下察看着情况。忽然,刘方余怔住了,有抹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不远的地方,带着一丝飘逸,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单。
刘方余忙看向凌洛。
凌洛显然也看到了那身影,脚步微微一顿,停滞了片刻,转身便往回走。刘方余不禁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心里的结,还是解不开!
“既然来了,何不共赏美景!”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又带着十足的穿透力。
凌洛脚下又是一顿,微微蹙眉,忽而又笑了笑,转回身子,慢吞吞地向那身影走去。
刘方余刚要迈步上前,忽地又停下,四下看了看,便向不远处一堆乱石走去。
“蓝将军好兴致,匆忙回京,不先回侯府,倒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凌洛的语气十分轻松,好似在跟一个昨天才见面的老友聊天。
蓝湚反倒有些局促,似乎刚刚邀人一起欣赏美景的,并不是他!他不看凌洛,只是遥望着远处的山峰,过了好一会子,方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曾有人跟我说过,越是在空旷之处,越是会觉出人的渺小,幸有这山山水水陪伴,否则,人生的趣味,会少了许多。可有时候,想安静地共山水遨游,也是奢望。”
“将军叱咤疆场,所向披靡,在皇上跟前也是炙手可热之人,又何必出此伤春悲秋之语。”凌洛淡淡地一笑。“倒是忘了多谢将军,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回,凌洛这条命,恐怕就是皇上的了!”
蓝湚看了一眼凌洛,凌洛的目光正落在河面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投下淡淡的弧影,语气虽然随意,嘴唇却微微抿着。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凌洛抬眼瞧了一下,便又去看湖面。
“天冷了,有些地方都结冰了!”凌洛轻轻开口,用手紧了紧斗篷。
“你本来就怕冷,还老是穿这么少!”蓝湚忽然说道。
凌洛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都这个岁数了,若还不能冷暖自知,岂不是让人笑话!倒是将军,难得回来一次,应该多陪陪长公主和一双儿女才是。我前些日子恍惚听人说,蓝小姐已订下了人家。”
“灵儿!”听凌洛提到女儿,蓝湚粗犷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是啊!我常年不在京城,一眨眼的工夫,灵儿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对了!听说你也是一儿一女,倒是还没有正式恭喜你呢!”
凌洛又淡淡地一笑。
“将军太忙,总是来去匆匆,自然没有工夫见我这样的闲人。”
蓝湚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温和随意的模样。
“是啊!仔细想想,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原来还都是翩翩少年,如今却都老了!”
“不长!”凌洛扭头,看了一眼蓝湚,便又去看河面。“不过才十五年而已!”
“这么快!”蓝湚呆了一下,也扭头看着河面。“可这水却还跟当年一样,既纯净,又深不见底。”
凌洛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用手捂住了嘴。他方才就要咳嗽,可是这里风太大,若是灌了风,怕这咳疾越发重了。本以为忍一忍就好,可谁知这咳嗽却是忍不住的,如今,嗓子里好似有跟细细的羽毛在轻轻地蠕动,痒的特别难受。只是他一捂嘴,又觉得有些恶心,不禁干呕了一下,紧接着,便大声地,不停地咳嗽起来。
石堆旁的刘方余听到王爷的咳嗽声,连想也没想,便闪身来到凌洛身边。
“王爷,你觉得怎么样?”
凌洛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冲刘方余摆了摆,示意他没事。蓝湚黝黑的脸上满是焦虑,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本能地想帮凌洛敲打一下后背。可似乎跟他同步,凌洛的脚,不自觉地便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将军!”刘方余看着蓝湚的手慢慢地缩回,有些于心不忍。“王爷他一直是这样,咳疾一犯,便不喜欢任何人接近他!不过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倒也过来了!”
“怎么会一个人?”蓝湚的浓眉紧锁。“他的王妃和侧妃,难道都不过问他的病情?”
刘方余看了蓝湚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爷他……就喜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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