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听了秦诺的话,并未露出惊慌之色,只是微微一笑。
“跟穆亲王有关系的,恐怕未必是婢妾。这支步摇,可是要交到娘娘手上的!”
秦诺此时已经明白昨晚苏瑶如释重负的缘故,却并未被苏瑶的话吓住。
“不错!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可是,昨晚我也在灯会上,为何他们不直接来找我,却要由你转交?”秦诺沉声问道。
“婢妾明白娘娘的意思,也明白王爷当初为何将婢妾留下!”苏瑶笑得颇为无奈。“只是,王爷和娘娘都想多了!婢妾并非是谁派来的,若不是跟柳氏一起被留下,之前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细作!那人不将步摇亲自交给娘娘,想必是觉得盯着娘娘的人会更多而已,至于为何会交给婢妾,婢妾也不太清楚。”
“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秦诺冷冷一笑。“难不成就没人知道,穆亲王的侧夫人,是你的姐姐吗?”
苏瑶苦笑了一下。
“娘娘明鉴,穆亲王的侧夫人,的确是婢妾的长姐,长姐虽大婢妾近十岁,婢妾却和她感情深厚,只是从长姐进了穆王府,婢妾就很少再见她了!今日那人将步摇给婢妾,只说那是穆王府给瑞王妃的礼物,想来那人也知婢妾跟穆亲王侧夫人的关系,才会放心让婢妾转交。毕竟婢妾这张脸,一看就是苏氏血脉。”
在凌夜轩打发了一批人之后,秦诺曾听鸣柳提起过被留在府里的柳若曦和苏瑶。苏瑶是礼部侍郎苏城新家的四小姐,虽为庶出,却颇得苏城新及夫人喜爱,而苏城新的长女亦是庶出,便是穆亲王凌洛的侧夫人。
秦诺对这古人的辈分早就见怪不怪,别说亲姐妹嫁给叔侄,便是姑姑和侄女嫁给同一个人,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当时她并不相信凌洛会参与皇位之争,虽知道凌夜轩留下苏瑶定有深意,也没多留意。
是昨日下午,苏瑶忽然说要跟她去逛灯会,她方才心生警觉。
不过,苏瑶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虽跟凌洛的侧夫人不是一个母亲所生,眉眼却很相似,估计都像她们的父亲。且看她的眼睛,也知她并没有说谎。
昨日她先入为主地将苏瑶定位,才会觉得她各种不正常,可见是疑心生暗鬼。
不仅她会如此,凌夜轩更会如此!何况,凌夜轩可是一直将凌洛视为对手!
“你可知道,穆王府出了什么事?”秦诺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
“婢妾不知。”苏瑶说着,轻叹了一声。“婢妾已好几年未见到长姐了!开始时她还会回娘家,可之后就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不回去了!”
“你且瞧瞧这个。”秦诺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不大的字条。
她心里虽也颇多感慨,为凌洛,也为凌洛的王妃和侧妃,但此时却不是叹息的时候。
苏瑶忙起身,来自秦诺跟前,双手接过,字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已离开京城,请瑞王妃竭力保住穆王府家小!落款是凌洛。
“娘娘!”苏瑶双眉微蹙,看着秦诺,脸上露出紧张之色。“穆亲王这话是何意?难不成,穆王府有危险?那长姐她……”
“且别慌张!”秦诺伸出拿过那字条,缓缓起身,往里面走去。“我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可看清了昨日给你步摇之人?”
“并没有。”苏瑶跟在秦诺身后。“婢妾接过步摇,便先慌了,第一想到就是将自己的步摇扔掉,把那步摇戴起来,哪里还有心看那人!且那人也只说了那么一句便不见了人影,婢妾想问什么,也来不及。”
秦诺笑了笑。面对突发事件还能想到扔掉自己的步摇,苏瑶比起那明知自己是细作的柳若曦,不知道要冷静多少!且看凌夜轩的神情,虽也对苏瑶心存怀疑,却并不像对柳若曦般笃定,想来是那些侍卫,并未发觉苏瑶与那人短暂的接触。
至于那个人,除了刘方余,想必不会有旁人。
只是,刘方余既然以这种方式传信给她,想必是不会再想办法与她见面,将实情说与她听,说不准已经和凌洛一起离京了!
二人来到内室,秦诺淡然地将那字条投进火盆,轻声开口。
“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愿意以后还跟着王爷?”
苏瑶的眼眸一闪,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凄凉。
“是否愿意,此刻已由不得婢妾做主。娘娘如此聪慧,自然知道,王爷不会相信,娘娘在步摇里什么都发现。”
“这个倒说不准,只不过让他相信,会难一些。”秦诺想了想,答道,认真地看着苏瑶。“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可愿意继续留在王爷身边?”
苏瑶的手指,紧紧捏住帕子,轻咬着下唇,沉吟不语。
秦诺自然明白她的两难。
跟在凌夜轩身边,就免不了继续被怀疑,尽管她够淡定,平日里也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若再有一次这样的事,哪怕她胆子不小,也未必承受得住。听雨和柳若曦的下场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也许在她本心里,根本就不想愧对凌夜轩。
可出府去,她的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尽管北宸的习俗没那么古板,不管是正妻也好侍妾也罢,只要不是犯了大错被休,都能够另寻人家。可侍妾根本无法跟正妻相比,很多时候,还会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哪怕皇家的侍妾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旁人能比,可出去之后的路,也比那一直养在深闺的姑娘们艰难,许多名门世家和书香门第,都会很在意。
且,凌夜轩已遣散过一些人。大家能相信那些人没跟位瑞王爷到一处,又怎么会相信,这被留下来又被赶走了的,不是因犯了大错?
“婢妾……”不知过了多久,苏瑶方才开口。“婢妾愿意留下!”
秦诺的心一顿。
“娘娘!”见秦诺沉默,苏瑶缓缓下拜。“婢妾心知王爷眼里并没有婢妾,可婢妾如今出去,以后也只能是青灯古佛相伴。婢妾死不足惜,却不能令母家蒙羞,且……”
苏瑶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且婢妾自见到王爷,心里便容不下旁人,哪怕王爷一生都看不到婢妾心意,婢妾也愿意在他身边,即便只是做个粗使的丫头,婢妾亦是无怨、无悔!”
秦诺闭了闭眼睛。
妖孽果然害人不浅!
深深地吸了口气,秦诺好不容易压住内心的波动,方才开口。
“你且起来吧!既然你想留下,我就再想想办法。”
“谢娘娘。”苏瑶缓缓起身,见秦诺收起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似乎明白了什么。“娘娘可是想要婢妾随便担个别的罪名,直接出府了事?”
“原是那么想的!你不愿意,就算了!”秦诺轻飘飘地说。“只是,既然你选择留下,将来的日子,我可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婢妾并无争宠之心,也不计较位分和殊荣,那些对婢妾来说,都不重要。”苏瑶脸上的笑意越发凄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婢妾知道,婢妾要的比荣宠和位分更多,更是奢望!如今,反倒被这奢望寒了心。”
“别急!也许有朝一日,你的奢望就成真了!”秦诺忽然笑了。
“娘娘又何必如此虚伪!”
苏瑶也笑了,笑容竟然十分璀璨。
“婢妾虽从未在娘娘跟前说过话,却看得清清楚楚。恕婢妾直言,娘娘可不是那种能容得下人的!便是能容下,也是如沐夫人这种只在乎位分的,或是沈夫人这样谨小慎微不知情为何物,只知做好分内之事的,再不然,就是媚月那般虽拔尖要强,却毫无成算连个表面的宠爱都争不来的……像婢妾这种,应该是娘娘最不喜欢的!”
“哦?”秦诺挑了挑眉毛。“那你倒说说,府里还有谁是你这种?”
“娘娘心里比婢妾清楚,不过是想让婢妾说出来罢了!”
苏瑶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
“除了沐夫人、沈夫人和媚月三个,其他的人,不过是情深清浅的分别。若说不同,那便是侧夫人和夏姑娘了。侧夫人和王爷本就两情相悦,如今却被娘娘占了上风,除却对王爷的情意,还有对娘娘的不服,对失去正妃位分的不甘。至于夏姑娘,不管她是看透了也罢,心死了也罢,在王爷心里,终究与别个不同。”
秦诺微笑,假装埋头整理笔墨纸砚,掩住内心的讶异。
从前,她一直没太在意苏瑶,更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言不语的女子,竟然看得这么清楚,说起话也是头头是道,且句句都说在了她的心里。这样的女人,即便不争不抢,留在身边,也要处处留意。
秦诺微微眯了眯眼睛。
说实话,要赶走苏瑶,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哥哥曾说过,在商场上,对付最高明的对手最高明的做法,不是打压对方,而是和对手成为利益伙伴!
只是,她可没那么宽宏大量,将一个对凌夜轩情有独钟的人,当做自己的伙伴!哪怕,她对这人生出了相惜之感。
秦诺收拾笔墨纸砚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苏瑶。
“不知苏姑娘,可否帮我写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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