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父张大了嘴,俞母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若非怎生长得太像俞家人,她又怎么不会怀疑一下的?到底是家里的孩子。
不管俞父怎么想的,单看这一年以来聂墨的表现,俞母还是很希罕他做女婿的,一年四季的东西,平常的吃喝孝敬,她虽然在余家,可聂墨的孝敬半分没少,连余老太太都说从前他可没这么勤快。
俞母当然知道聂墨这是为了什么。
可关键是聂墨知道了他们不是亲生父母,仍旧这么恭敬孝顺,俞母就很大程度的心动了。
人心肉长,俞母见太后不肯痛快赐婚,心便偏到了聂墨这边。
同样的都是母亲,太后希望子女们见识的多了,然后自己去闯荡,而俞母则希望他们能够踏踏实实的生活。不能说谁不对,只是世界观不一样而已。
这时候若是跟俞父讨论聂墨怎么会使怎生怀孕的事,那就太流氓了,纯属火上浇油。
“璟允说他娘已经进宫几次,可太后不是不松口,就是直接不见……他急的不行,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好在陛下松口,能考庶吉士了,总算是能留在京里……”
俞父仿佛充耳不闻,他喃喃道,“难怪他这么着急派人叫我写了婚书。”
大哥当年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弄了个孩子托付给他,没想到到了怎生这里,竟然还要如此。
俞父摇了摇头,“不行,我得进宫去见见太后。”
“太后可是谁也不见得。”俞母担心道。
“那就想法子见见怎生,这孩子都有了,总该给孩子个名分吧?!”
却说路平发现自己没追上人,便有些怀疑是否自己跑到了俞父等人的前头,幸而龙虎卫的名头不是白给的,他沿途动用官府人马,终于在俞父带着俞母与么生一同进京的路上遇见了。
至于见面,那就一出惊吓大戏。
试想一下,一个普通百姓,是面前突然冒出来一群官兵厉害还是面前突然冒出一帮子匪徒更令人害怕?
俞家三口遭了这一场无妄之灾,现下最害怕的不是匪徒,而是官兵,毕竟官兵是合法的么?凡事遇上这个“法”字,于普通人而言,是绝对没有法子的。
路平不认得聂虎,聂虎却是偷偷去见过路平,二爷的情敌,也是他们的情敌,若是见面连认识都不认识那不成了笑话了。
聂虎认出路平,扭头先安抚了么生,“别怕,我认得那人,是龙虎卫的统领,当初你姐姐在溙州就是被他抓……额,接进宫里去的。”
话虽是对着么生说,可俞父跟俞母也都听见了,两人顿时对路平态度不好起来。
聂虎本是充当车夫亲自驾车的,这会儿便将缰绳往后头上来的一个护卫手中一放,然后对俞父说,“老爷不必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路平也已经下了马,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一身甲胄,帅气且金光闪闪,只是这番打扮却不是给聂虎看的,因此看到聂虎在面前挡道,便伸手想把聂虎拨拉到一旁,可惜聂虎旁的武艺一般,就是下盘极其稳当,路平这一拨没拨动,才正眼看他。
“你是?”
“小的是俞老爷的家人,敢问军爷有何事?”
俞父在马车里撩着车帘看到路平拨拉聂虎那一幕,心中对路平的反感蹭蹭又上升了不少,转头对俞母说,“既是冲我们过来的,我过去看看。”
俞母担忧的点点头,说实话,就算知道有个太后是自己的妯娌,她也没有仗势欺人的那种优越感,反而越发的担忧,毕竟自家大伯子不是先帝呀!
俞父下了车,路平正好到马车跟前,牵着缰绳的护卫做了个护卫俞父的姿势,路平哂然一笑,想到自己的正事,才端了脸色,对俞父倒是行了个礼。
全然没有觉得自己这一番有点矫揉造作,反而觉得自己出场十分不凡,既有礼貌,又有气势。
“俞伯父安,在下龙虎卫统领路平,受皇命护卫俞家男丁返回京城……”
俞父诧异的看着聂虎,聂虎也是一脸“惊诧莫明”。
俞父只好努力堆出一个笑道,“原来如此。”心道我还以为你这是捉拿逃犯呢。
见路平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俞父只好又说,“那这样就有劳路统领了,只是不知路统领是只接我们一家,还是俞氏其他男丁也一并接回京中?”
路平顿了一下道,“在下已经安排了人护卫其他俞氏族人,不瞒俞伯父,在下在宫中当差,与永宁郡主也多有往来,郡主关心俞伯父,在下此次来之前,亦是受了永宁郡主拜托,请在下务必将俞伯父接回京城……”
聂虎在一旁暗暗唾弃,觉得路平是在说谎,郡主都怀了二爷的孩子,才不会搭理路平呢。
俞父一怔,路平以为他不知道永宁郡主是谁,便立即道,“陛下封了怎生姑娘为永宁郡主,现在侍奉在太后身边。”
俞父早前已经听说过了,现在听路平再说一遍,只感觉世事无常,怎生在他跟前养了十六年,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胸无大志,娇憨天真,若说她挂念家人,这个他信,但是怎生能打听到路平的公务差事,这个俞父就不相信了。
她若是有那等精明,也不会叫聂墨怎么都放不下了。聂墨在俞父眼里可是个一等一的精明人,这精明人,却是不喜欢跟精明人过一辈子,偏喜欢笨笨蠢蠢的。
是以,路平的话俞父并未全然相信,只是也十分有礼的重新谢过了路平,又喊了马车上的俞母跟么生下来,郑重的介绍了路平。
路平当值的时候是龙虎卫统领,不当值的时候是国公府世子,加上一身武艺,所以平常里头眼睛都是在头顶上,高高在上的惯了,等安然的受了俞母跟么生的礼,才反应过来这得跟平常与人来往不一样才行,忙躬身回礼,只是他甲胄在身,行礼艰难,也不过颔首而已。
荒郊野外也没法再怎么阔契,路平便道,“请伯父伯母上车。”
聂虎在一旁待俞母上了车后,一把把么生抱起来送上车,路平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道,“这位兄弟在哪里高就,我看你下盘极稳,可有兴趣来龙虎卫一试……”
龙虎卫选拔极其严格,路平此举不过是想以此来吸引俞家人注意力,好从侧面证明他是个年少有为的青年将领,却不想聂虎乃是实打实的一块铁板,扎扎实实的就让他踢了两次。
聂虎微笑抱拳,“多谢路统领赏识,小人在聂府二爷手下当差,此次奉命过来护卫俞老爷一家上京,差事在身,请恕我不多礼了。龙虎卫盛名在外,聂虎只是粗人一个,并不敢肖想。”尚算是委婉的摆明了架势,且表明了态度。
路平这次倒也大度,微微一笑,“无妨,上马,回京!”
遇到路平之后,马车便不能继续慢悠悠的走,仍旧是聂虎驾车,路平骑马走到俞父的马车旁。
路平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的表现,等走了约么有十来里地,才反应过来。
聂府二爷不就是聂墨那厮?!
聂家算是俞家的仇人,且聂墨又将怎生弄成通房丫头,这算起来,仇恨都够不共戴天了,没想到聂墨竟然还敢正大光明的派人来接俞父一行。
路平想了一路,进京城的时候,看见聂墨老远的等在城门口,才总结了一句颇为经典的话:聂墨真是太不要脸了。
聂墨上来,就以俞家人身份自居,拱手对路平道,“有劳路统领一路相送。”
俞父俞母与聂墨都不陌生,见了之后相视一笑,么生大喊道,“大姐夫!”
聂墨对了这么给力的舅兄行了个大礼,温声笑道,“小舅兄。”
路平:不要脸,太不要脸!
俞父没说话,俞母笑着拍了下么生道,“没大没小。”
路平到底不是押解犯人,进了城门,也就到了分开的时候,他想着刚才聂墨那副谄媚劲,也伏低做小,“俞伯父,小侄的差事算是了了,还要去迎一迎其余的俞氏族人,这就告辞了。”
他一向心高气傲,见俞父俞母明显的对聂墨比较热情,心里已经闷了一口气了,恨不能找个地方先发泄一通才好。
聂墨倒是面面俱到,还恭送了他离开。
上马车前,聂墨赞赏的看了一眼聂虎。
让聂虎来接俞父是他临时决定的,没想到聂虎能做的这么好,折了路平的锐气不说,路平这一路竟然没在俞父俞母面前留个好印象……大善啊!
“太后一连两个月没有见人,我母亲递了两回折子也无功而返,不过中秋节是肯定要进宫的,今年我祖母也进宫,她老人家在太后那里还算有一二分薄面,争取进宫之后跟太后说一声您跟伯母回来的事,也好接了怎生出来团聚……”
俞父点了点头,“好。”
俞母从旁问,“你就不能写一封信跟娘娘说说?”
俞父摇了摇头,“总归不是……”正经亲戚,“多少年都不曾有过来往。”
聂墨也道,“太后娘娘的脾气是极其厉害的,怎生刚进宫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在宫里也是小心翼翼,极为艰难,万一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咱们都得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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