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泠紧蹙柳眉,不解慕初和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现在是不是很疑惑,疑惑我为何还不杀了你?”
“你想我求你?”
慕初和轻笑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瓷瓶。
看到红色瓷瓶,慕泠恍然道:“四宝都告诉你了吧,我还以为她真的会为了出宫,向你下毒呢!倒是个忠城的丫头。”
“忠城?”闻忠城二字,慕初和上前紧扼慕泠手腕,她死死盯着慕泠双眼,与慕泠面容只有几寸之距。
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初和,她的模样仿若地狱修罗,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慕泠恐惧往后挪身子,身后却是墙壁挪不动半分。
见慕泠害怕模样,慕初和似乎也看到了四宝害怕跪在她身前的模样,“你也会害怕的吗?”
“若要杀我,便给我来个痛快的,我绝不会求你,你也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恐吓我。”
“好,你既已把话挑明,那我便成全你。”
慕初和将手中红瓷瓶的瓶塞拿开,目光阴沉看着慕泠道:“这瓶中毒药跟你给我下的药是同一种,你给四宝那瓶她喝了,这瓶是我让傅清远给我寻的。”
慕初和将药瓶递至慕泠面前,“今日你若将这瓶药喝下,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两清了。”
慕泠从未想过,四宝竟愿意自己死,也不愿给慕初和下毒。
她更想不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了结一生,始终做了不傅清远的妻。
颤抖双手接过瓶子,慕泠一下仰头饮尽。
身后墙壁上方的窗外,吹着呼呼寒风。
毒药药力起效,慕泠双手紧拽住慕初和盖在她身上的大氅。
原来这毒药会令人如此痛苦,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似让利刃搅割,身上的骨肉似有万千蝼蚁在啃咬,就连心脏都像在一点一点撕裂地痛疼。
一口腥甜至喉间涌上,接着再从慕泠口中喷出,一片艳红沾染了身前的鹅黄大氅,散落的血迹似艳丽的红色花朵。
慕初和转过身离开,不愿看慕泠痛苦挣扎。
门边再次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慕泠半坐的身子顺着墙壁慢慢躺下。
眼前迷雾一片,慕泠似乎看到离逝的母妃正向她招手道:“泠儿,饿了吧!来,快到母妃这来,母妃吩咐下人做了你最爱的糕点。”
母妃的模样突然变成了慕寒的模样,向来严肃的他突然转变慈祥,他目光柔和看着慕泠笑道:“泠儿,这冬日,你怎么穿这么少衣裳,可别感染了风寒,伤了身子。”
面容再一次变化,慕寒变成了傅清远,傅清远拿着鹅黄大氅,对她温柔一笑道:“好好爱惜自己,不然,我会心疼。”
慕泠轻点头,嘴角挂笑,身子却在一点点变冷。
现实的一切不如意,都在幻觉中实现了。
这个时空的人儿死后都是土葬,没有人会想到火葬,他们不想化骨扬灰,他们都想留得全尸。
慕初和则反其道而为之,将四宝火葬了。
没有人理解她的做法,宫中闻此事的人,都以为慕初和是太恨四宝了,所以才会将她火葬。
封存四宝骨灰,慕初和只等出宫,将其骨灰带回家乡乐安。
登基大典将近,傅清远无法陪同慕初和出宫,因此他命顾千夜陪同。
破旧的泥草屋危危地立在人烟稀少的山坡,草屋四周全是已枯黄的野草,覆盖了白雪。
炊烟从屋上的烟囱袅袅升腾,宛如一条扯不断的舞动白绫,缓缓攀上屋旁的高树梢头,将它无声包裹。
树木高大苍耸,似已有百年历史,只是历经冬季天气,树叶早已掉光。
荒芜山坡,这间不蔽风雨的泥草屋与那棵耸天大树尤为惹人注目。
除了顾千夜陪同前往乐安,还跟随了几名受过专业训练的侍卫。
慕初和不会骑马,因此只能坐马车。
一路颠簸,快马加鞭,期间未歇息半分,从江陵到乐安还是用了五天五夜。
顾千夜勒紧马儿缰绳,在草屋前停下。
草屋内正好有妇人摸索着从屋内走出,并高喊对外喊道:“谁来了?”声音沙哑沧桑。
将四宝骨灰放在马车中,慕初和轻呼一口气,纤指撩起马车绛紫色帷帐,从里面走出。
走出马车,顾千夜宽厚手掌举在身前。
慕初和犹豫一会,还是将手放在了他手心,由他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谁啊?”许久未听到回声,妇人再次询问。
寒冷冬季,妇人只穿了一件秋季的绿色衫衣,绿毡巾挽发髻,身子瘦小,脸色腊黄,眼窝深陷。
她用那双如枯竹的手两眼无神扶住门框,衫衣衣襟处,用蓝色棉布替补了绿色。
慕初和快步走过去,扶上妇人道:“大娘,我们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慕初和从马车走到门前,妇人双眼由始至终都无神看着前方。
她好像看不到慕初和,可耳朵却尤为灵光。
闻是路过讨水喝的外来人,妇人担忧面容染上喜色,“长途奔波,都累坏了吧!快,快进来。”
妇人摸索着转身,慕初和轻声道:“大娘,我扶您吧!”
“谢谢姑娘。”
房屋简陋,家徒四壁,眼睛还看不见,如此窘境,让慕初和怎么将四宝的死讯说出口。
妇人身后木窗外一望无际的野草正入视线。
妇人摸索着桌上茶碗与茶壶,略表歉意道:“小舍简陋,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慕初和接过妇人手中的茶碗,未回声,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是鼻子发酸。
“怎么只有姑娘一人进来?还有几人呢,姑娘怎么不唤他们一起进来歇息吗?”
“大娘,不用管他们,他们拘谨,喊不进来的。”
除了顾千夜,其余四人都是傅清远害怕慕初和逃走,派来监视她的,她现在过地就像一个囚犯。
“姑娘此行是要去往何处?”
“江陵。”
闻江陵二字,妇人脸上充满向往,“我女儿也在江陵,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慕初和捧茶碗的手一顿。
四宝的死讯她始终说不出口,看着妇人面容的期待,她又倍感难受。
沉默半响,她出声道:“大娘,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走了,谢谢你的茶,茶很好喝。”
起身时,慕初和随手在桌上留了一个钱袋,钱袋是四宝送她的那个粉色钱袋,钱袋中间绣着一朵桃花,桃花上面飞舞着蝴蝶。
未等大娘回话,慕初和已走出草屋。
踱至顾千夜身前,慕初和轻声,不再冷漠,“走吧!”
本还不愿搭理他的慕初和,突然反常柔声说话,顾千夜担忧出声道:“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的?”慕初和轻笑出声,“你可知,我快要当皇后了,等待我的将是位高权重,荣华富贵。”
说到激动,慕初和摊开双手,仰望天空,“从此站在最高处,没人再敢欺负我,这就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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