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见他一派镇定从容，心中急于追问军务却能不动声色，浅浅笑道：“上将军客气了。军情紧急，哪有时间管那些琐事。请上将军将最近战况详细道来，我们好商量定策。”

　　刘乾正等她这一句，伸手道：“小姐请坐。”

　　两人各自坐下，刘乾神色一整，沉声道：“十三天前我军退到堪布，墨湛煊率兵倾力围攻，幸亏堪布城墙高厚，易守难攻，众将士拼死反击，才屡次击退雪渊军。不过雪渊军毕竟有兵力上的优势，连我也没有可以将他们完全击溃的把握。墨湛煊不愧是名将，屡次识

　　破我方的惑敌之术。”

　　“我有一事需向上将军请教，希望上将军不要介意。”颜妍淡淡问：“墨镜国边城防守向来严密，又有上将军亲自坐镇，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连被攻破几道防线，竟被迫退到堪布这最后一道关卡。”

　　刘乾一愣，目光转厉，直视颜妍，见颜妍晶莹眸子丝毫不露怯意，方仰天长叹一声，肃然道：“要不是萧舒舒多次向我提起她的闺中好友为人，我一定认为小姐这个问题是想对我施下马威。唉，小姐的问题的确一针见血，我军一败涂地，被迫困守堪布，并不在于敌众我寡。这次雪渊军号称十万兵马，真正的数目不超过七万。失败的原因在于主帅。”

　　刘乾没有注意颜妍脸上的异色，站起来低头凝视案台上的堪布地图，露出回忆的神色：“刘乾也算墨镜国数得出名号的沙场老将，可遇上墨湛煊，才知道什么是名将风范。他屡次识破我方的惑敌之术，身先士卒，武艺高强。第一次一交一锋时，他亲自叫阵，当着双方大军面前三招砍杀我手下第一勇将蒙初，震慑三军，让所有人目睹他君临天下的剑术。自此墨湛煊不可战胜的形象深深打击我军军心，导致节节溃败。”

　　颜妍从他话中听出墨镜国军对墨湛煊的恐惧，不禁遥想墨湛煊在千军万马前悠然三招击杀墨镜国大将的风姿，默然片刻才回过神来，安慰道：“将军千万不要灰心。墨湛煊虽然本事，不是也被将军挡在堪布城墙外十三天？”

　　刘乾没有立即接话，半天才道：“我刚刚进门前已经看过萧舒舒亲手写的信笺，小姐既然对墨湛煊深深有认识，应该比我更明白目前是怎样一个形势。现在大家都知道只要堪布被攻破，雪渊军将长一驱一直一入直捣都城北崖里，那我们都会成为亡国一奴一，所以被墨湛煊一战击溃的军心才得以稳定，人人都拼死奋战。”

　　“上将军想得很对，”颜妍点头道：“堪布现在达到军心最盛的程度，也是各种防守优势调整到最高的时候。如果凭现在的优势依然无法击退雪渊军，那雪渊军迟早会攻占堪布。”沙场对阵和王府内斗智是完全两回事，后者颜妍或者有能力一比，前者却和对手差了几个级数，想到墨湛煊具备身为名将所需要的一切因素，而她却要带领一群被墨湛煊吓破胆的濒败之兵对抗，颜妍也不能不在心内长叹。

　　但隐隐中又觉得骄傲，轮征战沙场，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上墨湛煊？

　　一胡一思乱想一回，才蓦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刘乾正和她讨论军情，只得收敛心神，装出主帅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从容仪态。

　　颜妍三言两语道破刘乾心中忧虑的事实，让刘乾不得不多看她几眼，赞同地说：“小姐所言极是。墨湛煊头几天试过强攻，双方都伤亡惨重，从第十天开始，雪渊军按兵不动，毫无动静。我看他是想等我军军心涣散时才挥军进攻，好减少雪渊军的伤亡。”

　　“不，”颜妍抿唇，蹙眉不语，很快又抬起头来，脸色转严，一字一顿道：“如果墨湛煊停止攻城，他一定已经想到更好的办法攻占堪布。以他的心计手段，使出来的手段一定雷霆万钧，诡异至不可猜测，能迅速瓦解堪布城内的防守。”

　　刘乾露出怀疑的神色：“能有这样的事？”

　　颜妍先不解释这个，转移话题问：“我军可有派出探子查看雪渊军动一态？”

　　“不断派出探子。但墨湛煊对这方面非常注意，经常派遣大量士兵扫荡他们营地附近，探子无法久留，只知道敌军大致上没有移动。”刘乾叹气道：“凡事冒险潜伏进去试图刺探多一点情报的探子，没有一个回来。”

　　“这就对了，因为墨湛煊正在暗中实施他的计划。”颜妍思索着道：“上将军，我的身份和取代主帅之位的事，暂时只让高级将领知道，莫让消息外传。”

　　刘乾痛快答道：“小姐放心，今天来见小姐的都是我的心腹亲信，也只有他们知道小姐是阿湛新派的主帅。另外，小姐的身份在堪布只有刘乾和护送小姐来的若韩知道，我们只用小姐称呼。这些阿湛已经在日前送来的王令中说清楚了。”他身为墨镜国上将军，一直称呼颜妍为小姐，自然有原因。

　　颜妍表示放心地点点头，视线幽幽一转，移到门外笔直通外前厅的一卵一石道，轻轻吩咐：“那么，我们先去上城墙看看吧。”

　　登上宏伟壮观的堪布城墙，被战火洗礼过的大平原和两旁的山峦丛林尽入眼帘，刘乾站在身边，指着东南方道：“那就是雪渊军大营。”

　　心跳起来。

　　“雪渊军大营……”颜妍尽力远眺，无奈相隔太远，连一两面舞动的隐隐约约锦旗都看不到，更别说墨湛煊如刀刻斧凿的俊容。

　　墨湛煊，你知道吗？颜妍来了。

　　逃不开，只好来了。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墨湛煊到底会使什么诡计。颜妍没有独掌大权的念头，她向墨镜国要求兵符，不过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让墨镜国军听从她的策略对抗雪渊。因此除了第一天到达时与各高级将领匆匆碰过一面外，便没有再以主帅的身份召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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