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宇才知自己失言，他说：“对不起，我不清楚……”

　　苏梨说：“无妨，父母离世是会让我伤心难过，可也不至于提也不能提……”

　　周怀宇问：“兄弟姐妹还好吧？”

　　“都分开了……”苏梨淡淡地说，不想再谈此事。

　　她转而说道：“周警官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周怀宇轻描淡写着，警察工作的危险与辛苦，外人也许能看的到，其实感受不完全。

　　认真负责的话，远比想象之中更加危险与辛苦。

　　“可能是我父亲是军人的缘故，我对军人警察这样的职业怀着敬畏之心，我很佩服你们这样的人。”苏梨说：“处事不惊，临危不惧，我可做不到。”

　　苏梨想到今天枪击案发生后，警察们赶赴现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到安全感，看起他们拉起来的警戒线，知道自己被保护了，她才敢稍稍缓口气。

　　“你们是城市的防线，群众的保护伞。”苏梨说，她觉得他们崇高。

　　院中微风习习，月光分明，看得清彼此的表情。

　　苏梨可能不曾察觉，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对周怀宇产生信赖了。

　　“高抬了……”周怀宇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有换一份工作的打算。”

　　“为什么？”苏梨感到奇怪。

　　周怀宇说：“我做警察快十年了，刚开始的确是怀着惩恶扬善到这行里的……”

　　他笑了笑，接着说：“起初不觉得，后来接触的案子越来越多，才发现自己办不了的案子也越来越多……压力也就很大。”

　　周怀宇感到挫败。

　　这么多年下来，每天处理各种奇奇怪怪的案件，打交道的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他深知人性的罪恶与阴暗，他的性格也变了许多，即使表面阳光，其实心里也布满了阴霾。

　　有时晚上做梦，梦到的也是血淋淋的案件，这行做的越久，不是习惯，而是越来越强烈的抵斥……

　　周怀宇有听家人的劝，打算换一份安稳的工作。

　　他告诉苏梨说：“干完今年，就满十年了，我就会光荣退下来”半开玩笑地问道：“觉不觉得我像逃兵？因为这份职业辛苦危险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苏梨很认真地说：“你是一名好警察。”

　　“怎么办？”周怀宇笑着说：“苏小姐的这句评价，突然有了让我继续再干下去的动力。”

　　想做又不想做，苏梨试着理解周怀宇矛盾的心情，怕是既爱这份职业却又被它所折磨吧。

　　这时，有人站在廊下喊：“你们过来吃夜宵了。”

　　周怀宇起身说：“苏小姐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好啊。”苏梨说，虽然她并不是很饿。

　　夜宵是从外边买来的咸菜鸡蛋羹和桂花小汤圆，苏梨看到还有粽子，别人递了一个给她。

　　她想起以前在家时自己晚上饿，不想惊动别人，于是自己跑到餐厅找吃的，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一筐没吃完的粽子，她贪嘴多吃了两个，于是胃疼了一夜……

　　苏梨喃喃道：“晚上吃糯米，不易消化，不利睡眠。”当时来上门看病的顾景抒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粽子划分到夜宵的范围，实在是有损健康的行为。

　　“习惯了，不碍事。”警察们笑呵呵的分食着粽子，自嘲道：“我们都是皮糙肉厚的，不会连小小的粽子都消化不了。”

　　周怀宇拿过苏梨手中的粽子，对苏梨说：“你去喝桂花汤圆吧。”

　　“我想吃粽子。”苏梨说。

　　周怀宇把粽叶都扒开一半了，听她这么说，又把粽子还给了她，想了想又从她手中要了回来。

　　他帮苏梨把粽叶剥掉后，把粽子放到盘子里，浇上了白糖玫瑰汁，这才再次递给她。

　　周怀宇这么照顾苏梨，让苏梨有点不好意思，众人更是“不好意思”地哀嚎了起来，这帮不消停的人，看别人吃个夜宵也要瞎起哄。

　　周怀宇不理他们，只问苏梨说：“不是说晚上吃粽子不好吗？”

　　为何还要吃呢？

　　“宁愿委屈了胃，也不能委屈了嘴。”苏梨说：“下不为例。”

　　周怀宇笑了，说道：“快过端午节了。”

　　“这么快啊。”苏梨说着，想起来，端午节是李淮南的生日……

　　李淮南曾经在某个夜晚对苏梨说过，他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蛋糕庆祝生日，每到端午这天，奶奶就会给他包红豆粽子，把粽子当做蛋糕来吃，权当庆祝生日。

　　虽然他因为母亲的缘故，从来不喜欢过生日……

　　“吃粽子就当提前过端午吧。”她笑着，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吃着粽子。

　　有人为了调侃苏梨和周怀宇，说道：“苏小姐，有没有定居在扬州的打算？如果要找工作的话，就来我们警察局里面试吧，工资不高，但是天天保证有热饭可吃。”

　　“对啊对啊，周队长正好缺一个记录员是吧？我看苏小姐正合适，是吧？”他们挤眉弄眼的互相配合着。

　　苏梨是作为目击证人留在警局接受保护的，众人知道这案子有办完的一天，苏梨迟早会离开这里，他们在帮着周怀宇留下苏梨。

　　周怀宇说：“吃东西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苏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开玩笑，只是笑着听他们说话。

　　夜宵吃完后，各人都回到了自身工作岗位开始值夜班，苏梨回休息室睡觉，走了两步觉得胃疼，也没怎么在意。

　　躺到床上后，就开始疼的直冒冷汗了，吞食到胃里的粽子像变成了难以消化的铁板，在身体里不断地搅啊搅。

　　苏梨紧紧蜷缩起来，才能感觉到好受一丁点，她的汗水滴落在身下的蒲席上，狭窄沉闷的屋里却使她觉得空旷的冰冷。

　　那种冷，从胃里蔓延到心里。

　　苏梨以为离开燕城之后，就不会再回想那里的事情，可是此刻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燕城里那些人的样子……

　　父亲，大哥，大嫂，张妈，三姐，苏澄，顾医生……

　　李淮南……

　　这些当初都能照顾她的人，此刻一个也不在她的身旁，苏梨却疯狂的想念他们，想念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加强烈，险些要撕碎苏梨。

　　胃病犯了，她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她该学会承受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苏梨最终是伴着这种绞杀人的疼痛睡着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疼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胃已经不痛了，苏梨却也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会吃粽子过端午了。

　　有警员通知苏梨说，她可以离开警局了，说谢谢她的配合。

　　苏梨问：“凶手抓到了吗？”

　　年轻的警员颇为神秘地对苏梨说：“不怕告诉你，但是苏小姐你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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