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情景,式微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那日似乎喝了许多酒,好像哭过,好像也笑过,至于那场比赛结果究竟如何,式微不知……不过,第二日,姬容却命人送来了一坛桃花醉。
“似润仙那般仙样儿的人,也能被你弄得苦笑不得!谨言,我当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
“你抓着人家润仙的衣袖哭的稀里哗啦的。”
“……”
“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人家衣服上了。”
“……”
“临了了,还一把死死抱着人家,硬要和人家回去。”
一大早,公孙瑾就来到式微房中,眉飞色舞的将式微昨日的壮举列举了一番。
“话说,谨言,你莫非有断袖之癖。”公孙瑾说道这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本被公孙瑾扰了清梦,式微就很是愠恼,眼下见状,心中呵呵一声后,噌地一下靠近公孙瑾,只差半尺就要贴到公孙瑾鼻尖了,先是微微颔首,接着猛一抬头,眼中尽是娇羞,声音也故作娇嗔地说道:“这都被子言发现了,讨厌!”说罢,一手捏出兰花指,慢慢朝公孙瑾脸上拂去。
虽说式微那故作娇羞的声音还蛮动听的,可是一想到这娇嗔的声音来自一个少年,公孙瑾还是止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谨言,现在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公孙瑾说罢,脚下生风般的往外走去。
“子言兄,时候还早,不如一起歇息。”式微望着公孙瑾那逃之夭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捉弄的笑意。
良久,从屋外传来,“不用了,你好生休息。”接着是‘咚’的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式微小声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扰我睡觉。”
说罢,倒下,打算继续见周公去。可是静下来后,脑海中却都是付彦卿的影子,挥之不去,式微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赶走公孙瑾的,起码有他在身旁,吵吵闹闹的,也没空去想这些伤神的东西。
“公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声娇柔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事?”式微从床上坐了起来,隔着门问道。
“我家公子有请。”
“好,请稍后片刻。”
风驰电掣般的穿衣,洗漱,绾发,桌上有两支钗,一支雕工精良,钗头上的兰花栩栩如生,还有一支便是式微之前用的那支。虽说开始式微就觉得芈轩给自己的那支钗雕工不好,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在旁边这支钗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不堪入眼了。
不过,没有半分犹豫,式微还是拿起自己的那支钗固定住了发髻。
门打开后,式微对候在一旁的侍婢说道,“有劳了。”
侍婢有点惊愕,说片刻便片刻,当真神速。
“请。”侍婢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在前面弯腰低头引路。
梨木雕花圆窗,珠帘半卷,丝丝凉风微入,廊前梅花暗香浮动,姬容一席月牙白长袍,金簪玉带,静立其间,宛若画中仙。
“来了。”微微转头,望向式微,扬唇轻笑着说道。
一双俊美无双的眼中似掠过风华无限,恰如‘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侍婢奉了茶后便都退下了,姬容端起茶杯,似是在品茶,又像是在沉思,周围静的有些微妙。
式微本想信手拈两个段子,来活跃一下氛围,可是对上姬容那由内而外的从容神情时,还是硬生生地将已经想好的段子压在了心底,也端起茶杯做出品茶的模样。
慢慢地似乎是适应了眼睛的安静,式微盯着杯中的茶叶沉沉浮浮,到觉得眼下难得安静地时光也挺不错的,迷迷糊糊的,式微感觉有点要去见周公的感觉了。
“不喜欢吗?”
突然想起的声音,着实将式微吓了一跳。
“啊?”完全清醒后的式微,面对这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话,先是一愣,旋即顺着姬容的目光,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哦,公子说这玉簪呀!”式微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笑着说道,“喜欢是喜欢,只是我素来爱钱,那么贵重的玉簪,我怕还没带两天就拿去当掉了。”
姬容似乎是在思索式微这句话的可信度,一时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就在式微觉得又要沉默下去时,姬容突然说道:“谨言,觉得我府中门客如何?”
“学富五车,见多识广,都是人中龙凤,真真的好!”溜须拍马的话,式微向来都是随手拈来。
“我欲邀谨言为府中客,不知谨言是否愿屈尊下榻?”
式微自然知道自己若是留下来,不算屈尊,要知道这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的地儿,姬容这么说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但是对上姬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式微却突然想起了芈轩,想起了他那时刻充满着戒备,可是却在面对自己时轻易流露出信任的眼睛。
“多谢公子抬爱,能为公子谋事,我之幸,只不过,”式微话锋微转,想到了那日击掌之事,徐徐说道,“在来此之前,一人与我有恩,我曾与他有约,下月十五为期,若他还未寻着我,届时若公子不嫌弃,我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力。”
“善。”
“你久居子言之处,必有不便。此后,你便居住在我这院落客房之中吧!”
客随主便,式微自然不会有异议,“谢公子。”
姬容起身离开前,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那人与你的恩情,莫不是一袋鹿肉干吧?”
“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一只熊掌了!”
见过许多笑脸,但大多都是带着目的的谄笑、媚笑、或附和或敷衍,就算偶有发自内心的笑,也因刻意的遏制而让人觉得压抑。生于这王室之中,姬容早就习惯了虚情假意后的暗箭算计,也早就习惯了戴着一张温润尔雅的面具,时间久了,竟连自己都忘了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了。可是当看到眼前这没有任何目的的灿烂笑容时,姬容内心深处有了一丝不甘的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蓟城中,东南方向的一座府邸的书房中,芈轩独自站在窗前,仰头似乎看着空中的明月。
摇曳的烛火,投在他那冰冷的侧脸上,显得眼眸更加深邃。
“如何?”
“属下带人寻遍了整个翠云山,并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眉头微蹙,芈轩冷声说道:“扩大范围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善。”领命后,侍卫退了出去。
“公子,玉梅玉兰两人已经处理了。”南祀说道。
‘式微非要跟去,奴也劝阻不了。’
‘式微贪看风景,不慎摔落下去。’
听了两人的名字,芈轩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以他这段时间对式微的了解——贪生怕死、好吃懒做,怎么可能冰天雪地的自愿去山顶,还有以她那谨慎的性格,还失足?哼!
“嗯,”芈轩觉得头有些疼,“你再带些人到城中暗中搜寻,若是得救了,十有八九会到城里来。”
“还有,竹园处也交代好,若是她回去了,立马通知我。”
“善。”虽不知为何会对一个小小书童如此在意,但南祀深知芈轩的性格,并没有多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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