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话语刚落,不消片刻钟,侍从便领着一妙龄女子走了过来。
但见这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透着一股清亮,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只别了两根银钗,清秀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安。
“子衿,过来。”张瑜见子衿走来,微微侧身示意子衿到他身旁来。
子衿小手紧紧捏着衣裙,迈着碎步附身走到张瑜身旁,跪坐在一旁。
“子衿,佩蓉说先生与故人肖像,你且仔细看看,”张瑜虽是微笑着说道,可是搭在子衿的肩上手不觉间加重了力道,“想好了再说。”
子衿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看向张瑜的眼中满是恐惧,“嗨。”
虽极力保持着镇定,可是见到子衿身影时,式微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佩蓉,本就没有太多印象与感情,若是她一味不识好歹,也怨不得自己手下无情!可是,子衿与她毕竟不同。式微脑海中闪过那在饥寒中递过一个糜子的小手,还有那个夜晚用体温不断温暖着自己的幼小身躯……杀她,可下的去手?藏在长袖下的手指摩挲着那镶满宝石的匕首,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
轻叹一口气,再次抬头,正对上自己那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也正在仔细打量着自己,四目相对,式微从那眼中看到了诧异、担忧与害怕,脸上也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可最终都被压制下去了,就连眼中的异样神采也消失了,只剩一缕近乎麻木的漠然。
缓缓收回目光,轻轻摇摇头,“奴,不识。”
式微握在匕首上的手猛地一松,心头顿时暖暖的。
“什么?”张瑜脸上满是惊讶,话语中要挟之意很是明显,“你可看仔细呢!”
“先生高洁之人,奴当真不识。”只是轻轻瞟了眼式微,子衿一字一顿道。
“无妨,时候还早,你先好好回忆回忆,待会儿再回答不迟,”眼中露出阴骘之光,“你且先舞上一曲,助助兴。”
子衿听罢,浑身颤抖不止,呆呆地蹬坐在张瑜身旁,一动不动。
“先前在府中之时,你不是跳的很是风情万种的吗?”张瑜笑的愈发猥琐,“怎么?现在装清高呀?这儿都是蓟城中的公子哥们,若是有幸被看中了,那可是你的造化。”说罢,猛地将子衿身上的衣服一扯,只听‘嘶’的一声,从中裂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
张瑜一语落,不少人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了,再次落在子衿身上的目光也更加赤裸裸了,宛如在打量猎物一般。
姬汐眼中虽露着不快,嘴唇微动,可是最终却也什么都没有说,毕竟这是人家的奴婢,想怎么着都是人家的事,更何况,眼下互赠姬妾之事本就平常。
式微用眼角扫视了一眼姬轩,面容依旧云淡风轻,看的式微愈发恼火。
“再不去跳,我就把你剥干净了,丢到这荒郊野外。”张瑜一手轻抚着子衿漂亮的锁骨,转眼又是一扯,原本已经破碎的长衫愈发不堪,露出更多的雪白在外面。
听了张瑜的话,子衿本就白皙的脸旁愈发显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着众人围着的正中心走去,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一旁的侍婢见状,轻抚瑶琴,靡靡之音顿时响起,子衿轻轻扬起光洁如玉的手臂……
一只酒杯正砸到了瑶琴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
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式微身上。
“道家门人,听不得靡靡之音,赏不来春光乍先。”式微伸手端起姬轩身前的酒杯,轻抿一口,浅笑淡然地说道,只是仰头时鼻尖有些发酸。
生于乱世,活着当真不易,为奴为婢更是不易,张瑜肯定曾百般威胁利诱过子衿。想来,自己与她不过也才相处过月余而已,竟让她如此呵护!而自己,刚刚却还在思量着如何杀她,如此想来式微心中竟有如巨石压着。
“既然,先生不喜,就算了,”张瑜哑口一笑,旋即朝子衿点头道,“那你先回来。”
“刚刚如此近距离的细观,可看仔细了?”张瑜一手将子衿垂落在颈间上的墨发拂到身后。
子衿放在腿上的小手轻轻绞动着,片刻后,抬起晶莹的眸子,依旧摇摇头,说道:“不识。”
张瑜脸上闪过一丝愠恼,可是转眼间又换上了歉意的神情,起身对式微作揖道:“都是佩蓉这个贱婢,信誓旦旦地与在下说,先生是她故人。在下原也是不信的,可她一再赌誓,又说出子衿来,子衿这人向来谨慎,是以,才有了刚刚这番闹剧,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罢转头看向匍匐在地的佩蓉说道:“你做出此等欺上瞒下,有辱先生清誉之事,我是断断留你不得!来人,将佩蓉卖到下九坊去。”
丢车保帅吗?!式微轻笑着想到。
话音一落,佩蓉顿时面如死灰,在一侍从将她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突然大力挣脱,跳了开来,眼神恶毒地盯着子衿,大声骂道:“你个下贱蹄子,竟在此诓骗众公子,当时在马车之中,你与他最为相熟,连我都认出来了,你怎么会不识?”
“还有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明明是女人,还要穿着男人的衣物,梳着男人的发髻,但是你不要忘了就算如此你也永远是个女人,变不了男人。你明明姿色样貌都不如我,凭什么能坐在他们之中喝酒吃肉,我不服……还有你们,都是瞎子吗?他是女人,难道你们都看不出吗?”
“你要……”佩蓉盯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式微,眼中闪出一缕恐惧的神情,可是话还未说完,便仰面倒下。
式微手中正握着一柄匕首,薄如蝉羽的刀刃被血染后,一滴一滴的落下,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近乎妖艳的美。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只见式微淡然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后,收起了匕首,而式微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嘴角处挂着一缕淡淡地笑意。
亭中静极了,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式微。在这个一条命还没有一斛米值钱的年代,杀人是最窸窣平常之事,他们诧异的不是式微杀人这件事,而是她杀人时的‘优雅’。而具有这种‘优雅’的镇定从容的人,若不是一个饱经世事沧桑的智者,便是没有人性的嗜血之人。
“聒噪妇人不留也罢!免污张兄清名。”浅笑嫣然,如春日阳光。
可是迎上式微的笑脸,张瑜却见得如芒在背。
“先生所言甚是,甚是。”张瑜擦了一下本没有的汗,小心翼翼地符合道。
“只是可惜了公子容的这把匕首,竟是用她的血来开的封。”式微轻叹一声走回座位上,语气颇为遗憾。
众人唏嘘,姬容,蓟城第一儒雅、也是最肖燕恒公的公子,其母卫夫人,深受君上恩宠,经久不衰。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雅公子送如此贵重的匕首与式微,想来两人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众人再次看向张瑜的眼神又多了一抹同情。
“无妨,你若喜欢,改天,我也寻一把送与你。”一直没有说话的姬轩,突然一个转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住式微的下巴,勾起一抹笑意,很淡却很温柔,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冰冷,竟透着一丝宠溺。
式微单薄的身躯微颤,心底满是怒火,藏在袖中的手覆在姬轩胳膊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地掐着姬轩,可是面色神色却更温柔了,“那就谢谢将军了。”
众人哗然,这一幕出现的如此突然,却又如此耀眼。
想必今日之后,这蓟城中便要多一个天大的谈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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