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青握剑跑出寺院,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黑衣人,也没见到欧阳宁城返回,心里又慌又怕,更快地向南面山谷跑去。风一般跑到山涧边的丛林处,仍旧是不见一个人。
此时,微风拂过,带动树叶发出哗哗声,还有山涧流过石上发出潺潺的声响,四周一片静谧。
明月青握着剑,看着那黑乎乎的丛林,紧张得心跳如鼓,仿佛那些黑衣人隐在树后,正密切注视着她。喉头吞咽了一下,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走向丛林,一进入黑乎乎的林中,立刻全身戒备,竖起耳朵,凝目而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林中光线昏暗,一时分辨不出里面有没有欧阳宁城,一一检看过后,没有看到欧阳宁城。
他是被黑衣人杀了?还是被他们抓走了?
“欧阳将军!”她扬声叫了几声:“欧阳将军!欧阳宁城!”
林中隐隐回荡着她的叫声,除此,再无其他异响。她茫然无措的呆立林中,刚刚奋力拼杀,全是在没有时间思考,下意识的所作所为,此刻一旦停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杀了那么多的人,而欧阳宁城生死未卜,让她突然间觉得失了依靠,又是无助,又是害怕,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站了片刻,努力让自己不再颤抖,可萦绕在鼻尖的血腥之气,和手上的粘腻感,让她抖得更厉害了,身上那些伤也从麻木中惊醒过来,尖锐的疼痛撕扯着她敏感的神经。
磕着牙,抖抖索索的绕过那些黑衣人的尸身走出树林,走到溪水边,蹲下身去洗手上、剑上、脸上的血渍。
溪水印照着柔和的月光,静静缓缓向前流去,让人有一种错觉,刚刚那无情的杀戮只不过是噩梦一场,这世间原本就像这溪水一样,恬静、美好。
一滴水珠滴落溪水中,接着更多的水珠滴落溪水中……明月青紧紧咬住嘴唇,眼泪却不受控的越落越多。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家人,想师父。
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呼喊,明月青洗手的动作停顿下来,凝神再听,除了风声、水声,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许是太紧张,幻听了。
重新拨水洗手,再次听到了更为清晰的一声呼喊,虽没听清喊得什么,但这次,明月青确定没有幻听。
立刻拿起剑,再次戒备的走向丛林。
再进树林,除了紧张之外,又多了份期盼。林子深处再次传出一声呼喊,听声音像是欧阳宁城,明月青想也未想就循声跑了过去,突然脚下一空,只听下面一人急喊:“小心!”为时已晚,黑暗中,明月青一脚踩空,掉在两块巨石的夹缝里,“哎哟”一声重重跌在石缝底部潮湿的沙土上。
这一跤跌得她两眼金星直冒,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身边有人说话:“怎么这么笨?不是让你小心了吗?”
一股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潮气扑进鼻孔,四周一片漆黑,明月青什么也看不见,听那语带着嘲讽的声音,正是欧阳宁城,心里顿时欣喜万分,急急忙忙朝着声音的方向爬过去:“欧阳宁城,你怎么样?”
欧阳宁城静了一下,在黑暗中调侃:“你放心,本将军死不了。”
明月青还未回味过来,手掌碰到地上的一个冰凉躯体,吓得猛然缩回手,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欧阳宁城似是看到了一般,出声提示:“那是黑衣人的尸体,一共有三个。”
从刚刚拼杀时激动、混乱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后,明月青就一直在害怕,尤其这在儿黑得不见五指,地势、空间不明的地方,还躺着三个死人,虽有欧阳宁城在,仍不免心有余悸:“欧阳宁城,你在哪儿?”
知道明月青不敢过来,欧阳宁城忍着身上伤痛,从黑衣人的身体上爬过去,摸索中触碰到明月青的身体,却不想正好碰到她的胸口。明月青吓得一缩身,躲开他的手:“你……”虽然隔着皮甲,还是让她脸上一阵滚烫。
欧阳宁城没有察觉出异样,问道:“寺院里怎么样了?”幸好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明月青脸上的表情。
“寺院人多,婕妤和殿下都没事。”明月青说完,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不过,有五个黑衣人跑了。”
欧阳宁城听出她声音里带着自责,想拍拍她的肩,太黑看不见,只好作罢:“这些黑衣人个个武功不弱,想要拿住他们,确实不易。”
方才,明月青走后,他一人面对二十多个黑衣人,很快受伤在身,不敢硬拼下去,边打边伺机想要脱身,却意外掉在了这个石缝里,仗着石缝下空间窄小,贴在石壁上接连偷袭击杀了三个黑衣人,余下黑衣人不敢贸然跳下,两方正相持不下,遥遥听到一声尖利的呼哨,林间的黑衣人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撤离。
听到黑衣人撤离,上面重归一片寂静,欧阳宁城腿伤难忍,一屁股坐倒,盼着有人前来搭救。
他没等太久,便听到了上面林中有轻微的动静,以为是黑衣人去而复返,当即屏声静气地听着,不敢发出丝毫动静。他受伤如此,若是黑衣人想到了对付他的方法,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从脚步声听出,来得只是一个人,欧阳宁城正在暗自猜测,凝神戒备时,听到来人喊着他的名字,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明月青,欧阳宁城又是激动又是高兴,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就听到明月青的脚步声在林中转了一圈,便又离开了。欧阳宁城大急,连忙扯开嗓子大喊明月青的名字。
幸好明月青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山涧边清洗血渍,否则,不知要被困在石缝底下多久。
石缝里潮湿,于伤口不利,加上他们两个领头人都在此,寺院里善后工作急需处理,得尽快想办法出去。
欧阳宁城抬头看看发着微光的石缝顶部:“明月青,你能上去吗?”他腿伤严重,使不出轻功。
明月青站起来抬头看了看,估计了下距离,点点头:“嗯,可以。”转而向着黑暗中的欧阳宁城:“我上去了,你呢?”
若不是有伤在身,欧阳宁城定会跳起来敲到她头上:“你拉我上去啊。”
明月青向欧阳宁城的方向瞪了一眼:“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拉你上去?”
欧阳宁城坐在地上,无力叹道:“你去扒了三个黑衣人的衣裤,结成长索,不就有东西了?”这小子武功这么高,脑子却笨得可以。
明月青恍然,高兴之余却又犯难了,从三个死人身上扒衣服,还是三个男人,她、她不敢。
听到明月青这边半晌没响动,欧阳宁城忍不住催促:“你小子发什么呆?”
又叫她小子,明月青最不爽欧阳宁城这样叫她,想回他一句,听到欧阳宁城已经动手在扒他手边上黑衣人的衣裤,也不好再计较,顶着发麻的头皮,摸到另两个黑衣人的尸体,快速扒下他们的衣裤,幸而这些全是在黑暗当中进行,因为看不见,反而免去了不少尴尬与害怕。
接过欧阳宁城扒下的黑衣人的衣裤,用剑割成宽布条,结成长索,将长索盘在腰间,提剑纵身跃出石缝。出了石缝,寻了棵离石缝最近的树,将长索一头系在树干上,一头垂下石缝。
听到长索垂下的声音,欧阳宁城在黑暗里摸到长索,在腰间系好后,抖了抖长索,示意明月青拉他上去,明月青用力将他拉上石缝。他这一大的动作,身上各处伤口又是鲜血淋漓,脚刚一沾地,身子晃了晃,一跤坐倒在地。
明月青呆了呆后,立时反应过来,跑过去扶他,微光下看到欧阳宁城一身是血,没想到他竟伤得如此厉害,不由得喉间哽得厉害:“你……你……”
欧阳宁城仰身躺下,粗重的喘息着,好一会儿才道:“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又低声咕哝一句:“跟个丫头似得。”
明月青脸一热:“你、你还好吗?”
“没事,我先躺一下。”欧阳宁城仰看着黑暗中明月青模糊的脸:“你再给我细说一下寺里的情况。”
明月青把寺院中的情形详细说了一下。
欧阳宁城沉默片刻,把手递给她:“扶我起来。”
明月青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心的扶他坐起来,听他嘴里嘶的一声,忙问:“你伤在哪里?”
欧阳宁城勉强指了指后背、肩和腿:“这儿……这儿……这儿”说话间,感觉他手中明月青的手,细嫩娇小、柔若无骨,不由得心头一怔。
明月青俯身查看他背部、肩头、腿上的伤势,林中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楚,还是赶快回寺院要紧。
“咱们先回寺院吧。”明月青抽出手,在他身前一蹲,就像师父无数次对她做的那样:“来,我背你。”
欧阳宁城看着那对着自己的纤瘦背部,有些不忍:“你这身板,能背得动么?”
明月青怔了怔,她确实没背过人,能不能背得动,只有背了才知道:“怎么?你想一直坐在这里?”
这小子!欧阳宁城一咬牙,俯身到她背上,双臂环着她的肩颈,明月青咬着牙,双腿一用力,站了起来。
这家伙,太沉了。
腿上、上臂的伤口在刚刚拉欧阳宁城时又迸开流血,这时一负重,疼痛一波波传来,她咬紧牙关,努力调息,稳了稳身形,才迈步向林外走去。
欧阳宁城匍匐在明月青纤瘦的背上,听着她粗重的呼吸声,心里有些惭愧,但凡自己还能走动,决不会让她背的。
欧阳宁城的个子比明月青高了近大半个头,手脚比明月青长得多,在明月青规律的颠簸下,脚尖不一会儿便挂到了地面。明月青用力把他往上耸了耸,欧阳宁城环住她肩颈的手松了下,一只手无意间抚到她左胸上,着手之下,感觉出皮甲之下的胸肌有些健壮,很不合她清瘦的身板,欧阳宁城心里疑惑,却不敢再用手去触碰,一时间脑中胡思乱想起来。
明月青对他无间的的触碰,恍然未觉,依旧全副心思,沿着山涧在巨石间纵跃而下。
看她浑不在意,欧阳宁城迟疑的叫了声:“明月青?”叫完,接下去却又知该说些什么。
“嗯。”明月青应了一声,听他再没动静,也顾不上追问,头上汗如雨下,流到眼睛里渍得难受:“你帮我擦一下头上的汗。”
莹白的月光下,明月青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来。
欧阳宁城呆怔了下,抬手给她把额上的汗抹了:“休息一下吧.”
“不用。”明月青粗重的喘着气,腿上、胳膊上的痛感已麻木,她怕一歇下,就背不起他了。
欧阳宁城知道她辛苦,不再言语,以免她分心。
明月青把他又往上耸了耸,欧阳宁城双臂小心的环着她的肩颈,没再松开。
……
终于走到佛光寺了,还未到寺院门口,就见两个侍卫焦急的守在寺门前,远远看见两人,急忙跑过来,扶下明月青背上的欧阳宁城,负重去除,身上一下轻得发飘,双腿酸软得再挪不动半分,明月青顾不上被人笑话,不管不顾得就地坐倒,直喘粗气。
欧阳宁城这才看到她胳膊上、腿上早已湿漉漉的暗红一片,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心里一下又急又疼,怒道:“明月青,你伤成这样还背我,不要命了吗?”
“这不是没事么。”叫什么叫?明月青斜他一眼,想站起来,腿软的一时又站不起来。
欧阳宁城又气又恨又无奈,对两个侍卫道:“把他背回去。”
明月青想拒绝,可连抬胳膊的劲都没有,只有任人摆布。
喜欢明月照青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明月照青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