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知毒计夜逃出宫道不同母子反目
杜若被萧梦泽的话惊得几乎没了魂魄,好一刻才反应过来,赶紧问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都是真的!”萧梦泽凄然道,“我倒希望都是假的……”
他挣扎着从椅上起身,将身体依向杜若,口中犹喃喃道:“杜若,若儿,如今,在这世上,我能信任之人,也就只有你了,我……”
杜若满脑子都是李贞儿的奸计和萧云泽此刻的安危,早已烦乱恐慌至极,见萧梦泽还如此厮缠,心里一急,就随手一推,竟然将他推倒在地上,好在他并未磕碰到,只是沉醉之人,手脚乏力,一时也起不了身,躺在地上,满口还在念叨她的名字。
杜若只好强定心神,整了整被他抓扯得皱皱巴巴的衣裙,开门叫了宫女太监进来,谎说萧梦泽醉酒跌倒,让人将他搀扶回房去了。
她匆匆回到自己卧房,关了门,立刻就靠着房门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全身绵软地似被抽尽了力气,脑中却片刻不停歇,想着该如何能尽快将这一消息传给萧云泽---却丝毫没去想萧梦泽知道李贞儿他们的计划距今已过去了月余,自己此刻赶去是否还有用。
她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去想对策。
如今离宫也回不得,因自从萧云泽因柳胜雪之事被囚禁后,离宫已经被萧天怍派人封禁,温公公和宫内众人都被罚入了辛者库劳作,如今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再无可帮她之人,看来,只能自己出宫,亲自去找萧云泽。
她主意一定,就立刻行动起来,从床头暗橱内找出了一套太监的衣帽和一副太监腰牌,这还是她之前为了能更方便地去看被囚禁在知秋苑的萧云泽,偷偷求了文篆给她弄来的,然后取下簪环,拆散了发髻,重新装束了一番,最后看了看铜镜,只见里面是一个青衣小帽,面容俊秀的小太监,这才收拾起行装来。
她看到方才取下的几件首饰,想了想,又取下帽子,将萧云泽送她的那枚云头如意碧玉簪子插在了发髻上,然后才戴好帽子,看了看没有破绽,就将剩下的首饰塞进了衣袖中的暗袋内,然后又用小包袱包了两件寻常素净的衣服,收拾好后,也不上床歇息,就坐在床头,留心听更漏,只等五更混进圊厕司前来收净桶的队伍里。
这一夜真是过得漫长如年。
到了五更,等院外收集净桶的竹梆声一传来。她立刻就跳起来,从床后搬过净桶来,掀开盖子,所幸里面洁净无秽物,就将包袱丢了进去,又盖好盖子,趁着本宫内太监宫女们刚起身,都乱着送净桶的时机,就跑出了宫院外,将自己的净桶送上了大车,然后又低头混在人群中。
也该是上天眷顾,她竟然顺顺当当就随着众人先到了圊厕司,然后又趁人不留意,将包袱塞进大车上粪桶之间的空隙内,跟着众人出了宫城。
一脱离了守卫禁军的视线,她就从车上扯下包袱,拔腿就跑,一起的圊厕司的太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杜若也不辨方向,只管往前跑,足足狂奔了一柱香的功夫,也不知转过了多少街巷,见身后确实没有人追来,这才慢慢放缓脚步,找了一个无人的墙角,一屁股坐了下来,只觉得心砰砰跳的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嗓子里也火烧火燎地要冒出烟来,腿脚更是一直颤抖不停,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不远处已有人走动。
她知道不能在此久留,必须马上出都城,否则刚才那伙太监回去一说,就可能有人出来捉拿自己,于是赶紧撑着力气起身,又寻了个偏僻的地方,从包袱中找出一套短衫罗裙出来,换下了身上的太监衣帽,又重新挽了挽头发,恢复了女儿装扮。她从换下来的衣物中取出那几件首饰,小心地揣进怀里---她虽然一直住在深宫内,可也知道这一路去找萧云泽是要盘缠的,只是没有银钱,就这几件东西了---然后将那身太监衣帽团了团,随手丢进了一旁不知谁家丢弃的破瓦缸内,这才动身向人多地地方走去。
杜若不知道萧云泽此刻何处,只知道他抗击的是北方的元胡军队,所以只能先问路出了都城,看到过往的行人,觉得面相和善的,就上前打听大军的行踪,就这样边走边问,终于打听到了大军如今驻守的地方叫平良关,距离都城有八百余里,她来不及忧愁路途遥远,问明了方向,就沿着官道一路北行。
再说萧梦泽被众宫人架回房后,倒头就睡,一直到了次日午后才醒来。虽然昨晚醉酒后不甚清醒,但脑中终究还残留些印象,此刻醒了,还能模模糊糊记起,似乎自己一直抱着杜若,跟她诉苦,虽想不真切自己当时讲了什么,但最后自己是被她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这一想起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杜若推开自己?是不是因为当时自己的举动或言语冒犯了她?这可真是酒后失仪,唐突佳人!于是赶紧叫人进来,准备伺候洗漱了去跟她陪不是。
结果高升一进来,就吞吞吐吐禀报道:“殿下,出了……事了,那杜姑娘,不见了!”
“什么?”萧梦泽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指着高升喝道,“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高升赶紧跪下,回道:“早上小月见到了早膳时,杜姑娘都没出房门,敲门也没应,就只好进去看了,姑娘已经不在房内了,我们又不敢大肆声张,怕惊动了皇后娘娘,只好派人偷偷在各处找了一遍,可都没见个影子……”
“为什么不早来回我?”萧梦泽几乎又急又怒,更多的是懊悔---十之八九是自己昨晚冒犯了她,这才逃避了出去。
他颓然退回床前,又重重将自己摔回床上,直勾勾盯着帐幔,竟似被抽去了生气一般。
“殿下,你怎么了?”高升看他气色不善,赶紧叫了他几声,萧梦泽都充耳不闻,活象一尊石像,僵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高升这下着了慌,赶紧奔出房去,一边打发人去叫太医,一边亲自去凤翥宫去禀报李后。
李后此刻正在逗蝶轩内,边纳凉边听长寿向她禀报,说听圊厕司的太监们传,今日送秽物出宫的车队里逃走了一名小太监,就见高升慌张而来。
待高升一说,李贞儿也慌得不行,赶紧就乘了凉轿赶到了澹碧台。此刻太医已经来了,给萧梦泽把了脉,又向高升等人询问了一番,最后结论是急火冲心,血不归经,这才导致神思恍惚,但并没有什么实症,也无大碍。
李贞儿听了,方放下心来,打发了太医随高升他们出去备药,自己一人坐在萧梦泽床头,握着他的手,轻唤他的名字。
萧梦泽其实心里一直清醒,方才众人忙乱,他只是无心思理会,此刻见母亲一副慈爱模样,不由想起那日她同李显密谋时的狠绝,只觉得一阵厌恶,猛地抽回手来,将脸转向里侧。
李贞儿见他如此,不禁皱眉,“梦泽,你这是为何?”
“母后请回吧,天气暑热,不用劳烦您在此,儿臣暂时死不了!”萧梦泽也顾不了什么,只想将心头怒火发泄出来。
李贞儿见他语带讥讽,顿时动了怒,也顾不得他还在病中,就厉声质问道:“放肆!你怎地如此说话?还有没有尊卑纲常?你平日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萧梦泽猛然坐起身,直直盯着她冷笑道:“尊卑伦常?如今儿臣倒要请教母亲,什么是尊卑纲常?设毒计陷害皇子,宁可冒亡国之险也要剪除异己,满足一己私利和野心,这可算符合忠孝仁义的纲常?”
李贞儿立刻脸色大变,知道自己之前和李显的谋划已经被他知晓,不由颤声道:“你,你,你说什么,为娘听不明白!这深宫禁内,你可莫要随口胡讲!”
萧梦泽摇头笑道:“母后该明白的!我是胡讲又如何?不胡讲又该如何?母后既然要下狠手,就该连儿臣也一并除了,这样才完全无虞啊!反正如今杜若也走了,我在这深宫内也了无牵挂,活着反而上愧社稷,下愧父兄,不如死了干净。”
“疯了,你这是疯了!”李贞儿已是气急败坏,抬手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起身就走,到了房外,眼看众人都候在门前,这才不得不敛了怒容,定了定神,对众人道:“殿下估计之前的病未彻底痊愈,神思短拙,有些头脑不清,言语混乱,你们好好伺候着吧,他说什么不必当真,但一旦有什么出格举止,须立刻禀报本宫。对了,暂且不要将殿下的病势禀报给皇上,皇上近日为北疆军务,已经是劳神至极,且不可再惊扰了。”
众人忙领命应喏。
萧梦泽在房内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冷笑,自此之后,他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可为人所信的疯言疯语了,因为,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这么说了。
也好!
也好!
人若是疯了,又有什么可担心可惧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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