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拼力探着手指,指尖艰难地碰到她的衣袖,似挣扎间抓落了嵌在她袖上的一颗珍珠。
欣赏着那张如白纸一般的痛苦面容,曲修姬一遍遍拉紧了手上的绳子,直到那十指一点一点地开始变形,夹紧,再变形….
辛夷的脸色开始涨红,额上青筋暴露,她仰头,满目通红!
她越痛苦,曲修姬便越兴奋“我真想让你就这样死去,好祭慰我儿子的在天之灵”
一声一声揪心的呜咽从红参的指间零星迸出,这样残忍的一幕,良心、恻隐、恐惧,这些东西加起来,如有一记千斤的鼓槌,一下一下击打着她心脏的位置!
辛夷目眦欲裂,从指缝间,咬牙艰难地交错出一句话“我从未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你且记着,今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来日,我定会以你最惧怕的方式偿还”
曲修姬冷笑“可惜,你没那个机会了”说罢,再拉紧了手中的绳子。
“啊~”
十指扭曲变形,猩红的血渐渐汨汨而出,染红了她整个掌心!
那凄惨的画面让红参生出更多的恻隐,眉梢夹着不忍,怯怯劝了一声“主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倘若让旁人知晓了…..”
怒目一瞪,当即截了她的话头“京墨换了班,谁人会知晓?”
殿外阴影处,有一抹身影许久前便已候在那,昏暗夜幕下,双目通红,贝齿紧咬,一双手用力地攥着帕子——那是青葙,奉辛夷之命不到时辰不得进殿!
她听得到殿内初时的凄叫声,转瞬变成模糊的呜咽。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大声喊着让她进去,进去,可每当她忍不住的时候,便会想到小姐的叮咛嘱咐。
豆大的汗珠自辛夷的脸上落下,背上的衣物湿了又湿,她双目殷红,面色胀紫,已无了气力喊叫。
殿外的青葙骤然闯进去,见到眼前鲜血淋漓的一幕,当即眼前一黑,险些昏倒!
有人闯入,曲修姬转头望去,见着是青葙,这才不疾不徐地松开了手上的夹棍。
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红参放开了她。
摇摇欲坠的身子往一旁倒去…..
“主子”青葙冲上前,一把抱住。
“主子,你怎么样?”双目发红,惊惧忧心。
曲修姬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不过是一双手,还能死了去?”
牙关紧咬,青葙抬头愤恨地瞪着她。
“本宫今日心情甚好,便高抬贵手不与你一个贱婢计较”
含笑的眸子斜睨了睨脚下虚软的辛夷,从鼻间哼出一声笑,迈脚“红参,我们走”
青葙目光似利剑,恨不得将她遍遍凌迟,好让她一尝今日小姐所受的锥心之痛!
借着青葙身体的支撑,辛夷缓缓的,艰难地朝那远去的得志背影投去一个目光“曲修姬,你可听过一句话”
闻得那贱人有气无力的声音,曲修姬优雅地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迎上她的目光,辛夷一字一句,缓慢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柳眉轻挑,满语不屑“那本宫,便等着”
殿内,剩姊妹二人。
身上的戾气褪去,双眼含泪,青葙欲将她扶到座上。
哪知只是搀着她的双臂,也让她牵动了十指之上的伤处。
“别动了”她劝她,气息虚弱。
青葙当即不敢再动,那双手鲜血淋漓,夹棍的印记深深的烙印在每一个手指,僵硬的缩在那,半分也动弹不得!
“你这是何苦”语带哽咽。
定定望着早已没了影子的殿门“我不惨一点,怎能一次将她除去”
“那你何以要用自身来使这苦肉计”
“换了旁人,轻飘飘一句话便可打发了,只有我这一宫主位,方可与她一搏”
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自家姊妹,见她满心满眼,自疚心痛。
一声虚弱轻飘的抚慰“小不忍则乱大谋”
金銮殿.
“臣妹犯下大错,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皇上与娘娘”
桑永进宫面了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天子宣布了一件事。
“长兄为父,你管教不当,确有过失”
殿内,无人敢发声,相国立在左侧第一,复杂的余光扫着殿中跪着的男子。
又听明黄龙袍天子道“朕念你镇守苏州有功,又自幼考妣,桑氏既已病逝,此事便算揭过,朕赦你无罪”
“念你先父满腹经纶,幼时朕蒙其悉心授教,允你将桑氏尸骨带回,葬入宗祠,不至乱葬岗野犬啃咬,孤魂无依”
桑永心神微震,怔愣了下。
须臾,忙一叩拜“微臣,谢主隆恩”
曲耿心中诧异,面上未敢表现异样。
历朝来犯了大错被罚入冷宫的妃子,按例都由内务府清仪部发去乱葬岗处置了的!
百官出列,作揖齐声“皇上仁明”
“另,底下呈上来的账目,数年来苏州收成年年皆比各郡县……”
这话才出了一半,金銮殿内的曲耿与桑永心脏顿时一紧。
“是因农作物还是百姓不擅耕种的问题,回去之后,你需将此事查清楚上禀”
咽了咽口水,桑永战兢应“微臣遵旨”
“朕宣你进京,不止为了桑氏送灵一事,为改善此种境况,朕命你此次归途,将十万两的贴补银两、五谷稻种运送到苏州,每户分发下去”
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收回了肚子,松口气之余,那二人心中起了不一样的盘算。
听雨轩.
外头的人不能进,里头的人出不得,辛夷的手无药可医,伤处久久不愈。
锦书偷偷地在夜里来过几次,得知辛夷受伤,心急如焚地去寻了膏药,让识武功的永安悄无声息的跃墙去取。
自听雨轩被封那日,她去向皇上苦苦求情,奈何天子大发雷霆,将她逐了出去。
自此在宫中,连她的待遇也一落千丈!
待过了几日,原想等皇上气消,再寻了几次机会,候在太和殿前要求面圣,却屡屡不得觐见!
“主子,你当真不上药吗”
羌活拿着锦书送来的药,每日都要这般试图问一下。
辛夷摇头“太医此前开给儿茶的药应当涂完了,你拿去给她,听雨轩发生的事,可要瞒好她了”
“可主子你的手?”永安也在殿中,眉头一直未曾舒展过。
微微低头,看向自己随意绑了纱布的双手“放心,坏不了。待皇上见到我之时,我这手已经好了,那我这十指锥心痛,就白受了”
羌活二人对视一眼,一声叹息。
“可这连日来,主子这手不上药,伤口会脓化得更严重的”
“再忍两日便好了,两日”眼帘微垂,语气轻缓,而含着坚定。
“这几日,你们可求着把守的侍卫?”
“每日都有去一次,都是趁京墨大人不在的当口”
永安“如主子所料,那个领头的果然有问题”
“他有问题,才能为接下来的戏再添一把火”
辛夷的话音才落,永安神情微冷了下来,飞给殿中二人一个眼神。
三人默契地换了一个话头,只听得羌活言语凄凄“主子,您这手越来越严重了,这样溃烂下去,这双手定是要废的”
永安接话“奴才再去求一求黄队长,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面见圣上,请他给您宣太医”
说罢,迈脚就要往殿外走。
外头暗处,有一个消瘦的身影,侧耳伏在窗柩旁,听得永安要出来,忙转身要走…..
“别去与那些人周旋了”
殿内,传出娘娘有气无力的声音,那人便止住了脚步,继续听下去。
永安无奈停了下来。
“咳咳咳…”
咳嗽了两声,她方继续道“我如今失了势,他们哪里会帮我,杀人的罪名如今我已无力回天,你们若是有去处,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免得他日,为我所累”
咳嗽也非辛夷演戏,她两手不上药,夜里又故意盖的是薄被,脸色一日比一日青白。
这话,让外头偷听的人更笃定了听雨轩再无翻身之地,坚信自己另投他主的决定是对的!
转身,悄然离去。
耳朵动了动,确认外头之人已离去,永安才对辛夷点了点头。
她交代“你明日给锦书姐姐传个消息,让她后天酉时一刻来听雨轩一趟,务必是酉时一刻”
“明白了”
这两日,辛夷病得越发严重,面色发白,咳嗽不止,青葙走投无路,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去求把守的侍卫。
“大人,您高抬一下贵手吧,我家主子真的病得很严重,再得不到医治,她就不行了”
那为首的黄队长一脸凛然“恕属下无礼,皇上命我等在此守着,不得让任何人进出听雨轩,属下若是去了,那便是抗旨”
戚戚然哭求“那求大人去帮我们通传一声吧,皇上一定会答应的,大人,再不去我们主子真的不行了”
对方神色未变,不见半分怜悯“我与你说实话吧”
“法司监查出来了,景祺阁的人也早已认罪,里头的那位,谋害嫔妃的罪名早已落实,如若不然,这么多天来,皇上怎的对你们不闻不问,我劝姑娘你还是莫要浪费力气了”说话间,下巴朝殿内的方向挑了挑。
“我们主子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只要皇上宣见我们,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救助无门,她跨脚要去抓黄队长的衣裳“求求你了…”
宫门左右的侍卫当即架起刀鞘,生生隔住了。
“大人”眼泪绝望地落下。
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他面前“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再无药可医,主子就真的不行了”
见着这副凄惨的模样,把守宫门的那两名侍卫反而不忍了“队长,不如去通传一声吧”
一方面也怕真出了事,连累到他们。
横眉一瞪“我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一概不理”
那二人便不敢再说了。
槐花搀着辛夷出了殿,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抽不出什么力气支撑自己虚弱的身子。
站在殿门前,她嗓音低弱地唤了一声“青葙~”
青葙听不到后头的声音,只顾着一声声哭求,可那黄队长始终无动于衷。
彼时,锦书正巧来到,远远听得青葙的哭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着那些侍卫不敬的姿态,便是一声训斥。
众人见状,纷纷拱手作揖“参见娘娘”
黄队长抬起头“回娘娘,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桑氏一事皇上还未下定夺呢,听雨轩乃正五品的修姬,岂容得你们践踏”
见着救星,青葙探手要去攀,两旁的侍卫刀剑又是一架“娘娘,求您救救我们家主子,她手上有伤,病得越发严重了”
“放肆”见那两名侍卫如此对待青葙,锦书面色一沉。
那二人看了一眼队长,见他并无退意,只得维持着原状。
“属下秉公行事,请娘娘恕罪”
冷笑“黄队长真是好大的官威”
殿门外的辛夷忧心不止,一张小脸白成纸,情绪也越发不稳“槐花,你去…让她们莫要为我费心了….”
话才说罢,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重重倒下。
“主子…”槐花一惊,连带着她也被这重量一同跌到了地面。
听得后头惊叫,宫门外的人齐齐朝殿内看去,青葙脸色急变,着急慌乱地从地上起来,急急往主子的身边奔去。
“辛儿~”锦书顿受惊吓,抬脚便急着要往里走。
“娘娘,恕属下无礼”
一脸公事公办的黄队脚步一转,横身挡在了身前。
又急又气“辛修姬若是出了差池,你以为你脖子上的脑袋还能安稳无事?”
“属下的脑袋,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她不可置信地冷笑“呵”
此时无力与他周旋,忧心如焚地朝里头看了一眼,锦书转身,急急往太和殿步去。
宫门前的侍卫看向对方愤然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殿内昏迷过去的娘娘,心中生出忐忑“队长,会不会有事啊”
“怕什么,有什么事自有我担着”
就算王辛二妃联手,也未必能抵得过他身后那人。
“主子,主子你醒醒”那头,青葙满心焦急地唤着。
槐花面上一片忧急,眼睛暗地观察昏倒在她怀中的主子,见她面色如纸,眼睑青黑,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手上纱布不复此前的纯白,一些脓血渗了出来,许是听雨轩中已经没有新的纱布可以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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