喟叹了一口气“不敢再来一次了….绝不能再来了….”
夫人蹙眉“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说着什么呢”
听雨轩,灯火阑珊.
儿茶的手已请太医处理过,被辛夷遣去了休息,此刻殿内,剩主仆四人。
“外头的花卉该浇水了”她似是心情正好,指了青葙几人一道出了院子。
羌活与永安二人提了水过来,三人便各自寻了一处绿植花卉,细细修剪,浇水。
辛夷有些疲倦,拿着一个鼻烟壶,坐在秋千上头吹着风,勾画着仕女图。
“主子,这金盏银台开了呢”那一头,青葙惊喜地轻唤。
抬头望去,果真瞧见宫墙下三五株金盏银台齐齐绽开,黄白相间,在月光下闪烁着迤逦的芒光。
“怪不得进了这院子隐约觉着比往常香了许多”说着,青葙抱了一株过去,呈到主子跟前。
凑近了些,闻了闻眼前开得正艳的花卉,一抹笑意染上她嘴角“这是去年栽下的,还以为不会再开花了呢”
瞧了瞧盆里的水分“这泥要干裂了,你再去添一些水进去”
宫门外,走进两具倩影,入目便是自家姊妹神色惬意的模样,不禁回头往宫门处看了一看。
上前来“你也不怕人瞧见”
闻得声音,辛夷举目望去,见着来人面上一喜,起身将她迎到秋千一道坐着。
几位宫人行过礼,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了。
辛夷道“今日这样的境况,除了你,谁还会来我这听雨轩”
“那你也得收敛点啊,旁人瞧见了,再一想今日发生的事,难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了”
说着,压低了声音“今日桑修仪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知晓”
将画笔伸到精巧的壶中,她一壁作着画“她要害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既知道,你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害得我提心吊胆的”
睨她,笑着劝慰“我提前告诉你了,你不更得提心吊胆了吗”
锦书恼她一眼“还笑”
“今日皇上大发雷霆,若是你没证明桑修仪是构陷于你,关押冷宫的,便就是你了”
经姐姐这一说,又令她忆起东阳殿时,皇上当着众人训斥她的一幕,心中一恼。
面上未有表现“神明在上,我行得正坐得端,何须怕她一个小人”
说话间,听到那头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抬头看去,瞧见永安拿着那葫芦瓢半点不知怜惜地将水倒到一株美人面上。
当下辛夷心便一提“永安”
“你当是冲花呢”
羌活与青葙听闻,也都抬头看来,只见永安手上拿着瓢子,听到主子此番说,维持着倒水的姿势怔怔地立在那。
将手中的鼻烟壶与画笔什么的塞到姐姐怀里,辛夷起身,忙走过去“你那水劲这样强,花径都要被你给冲断了”
锦书在后头看着,不禁摇头失笑。
永安无辜地看了看主子,低下头又看了看脚下的那株美人面,见盆子里一汪的水溢过了泥面,瞧着主子走过来了,向来不苟言笑的面容突然闪过了一抹慌乱心虚。
忙扔了葫芦瓢捧起那花,倾斜一边,倒出里头的水。
哗啦啦,一阵小小的水声。
脚步一停,她还未走到跟前,心头已霎时一痛“永安,你把我的花当花茶泡呢?”
疾忙上前来,蹲下身来仔细检查“这是皇上赐的,我只有这一株”
被训的男子面上有些尴尬与无措“我粗野惯了”
辛夷两手捧着花径,隐约觉着比昨日她检查时歪了一些,顿时心便更痛了,不确定地追问“是不是歪了?”
心中微慌,他一并蹲了下来,两只手忙抓着那花径,扶正了,带着心虚地安慰“没….没歪”
锦书与其他人也凑了过来,探头去看。
青葙正经地道“歪了”
“啧”永安疾忙抬头,瞪她一眼。
“主子,没,没歪”说着,手上用了些力道,想要扶正有些倾斜的花径。
‘擦咔’一声,轻微的声响,那双手彻底僵住。
锦书“完了”
面上覆上几分同情。
那声咔嚓,仿似是辛夷心里的一道线,咔嚓绷断了。
玉手摆了摆,她面无表情地让他——永安——松开手。
说实话,逃狱的那一天,永安都觉得,远没有今日来的更紧张!
粗糙的两只大手缓慢的松开,掌心才离了花径一点点,众人便明显的看到那花,就要往一边倒。
说时迟那时快,两手一紧,他再度死死的握住了那断裂的花径,避免了它倒下一边的结果。
完了!
心中哀叹。
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株美人面,她幽幽地道“再过一月,我这花,便要开了”
“主…..主子”永安张口,说话的声音隐约中颤了一分。
闭了比眼,她缓缓从地上站起。
忍了再忍,终究忍不下心里的气愤,一声叱喝“明日你不准吃饭,一口也不准”
锦书三人站在一旁,面有不忍,不敢同情,更不敢求情!
愤愤的眼神恼了罪魁祸首一眼,拉着锦书,辛夷二人径直入了大殿。
看了讷讷的不敢发言的永安一眼,羌活颇同情地道了声“我也帮不了你了”
“唉”青葙则是摇头一声叹息,二人自顾自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徒留永安,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主子进去的殿门,又茫然又窘迫地低下脑袋看了看断了一半的花…….
半个时辰后,门窗紧闭,两个一宫之主在殿内闲情雅致下着棋。
辛夷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一个不小心,被锦书吃了一子儿。
轻轻一笑“到你了”
待辛夷低头看时“欸~”
一惊“不算不算”
说罢,要伸手去夺她手里拿走的那颗棋子。
收回手不让她抢“哪里不算,你自己走的这一步,又不是我作弊的”
“我在想其他的事情,没看清,你先让我这一步”
二人你抢我躲着。
“做人当要守信誉,棋品看人品,哪里有悔棋一说的”
说罢,转头抬声对青葙道,有几分迫不及待“青葙,快些去把阎立本的《步辇图》取来”
“好”守在一旁的青葙利索地转身去取了。
探着脖子看她毫不犹豫的背影,辛夷欲言又止的。
既心痛又懊悔地嘟囔“也不知是站的哪一边”
有人欢喜有人愁,锦书,自然是欢喜的那个“愿赌服输,好歹你也是正五品的修姬,莫要赖着东西不肯给”
“我哪里不愿给了,青葙不是听你的话快快去取了吗”
揶揄“你这不是满脸写的不情愿吗”
发气似地恼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她不愿说话了。
在一旁的半夏一个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如此,佳人越发不乐意了,凶凶的一个眼神扫过去,后者当即抿唇噤了声。
锦书“不舍得也不能拿我的侍女出气啊”
“明摆是她笑我在先,我还不能有意见了”
彼时,青葙已取了字画出来,外头包了一圈防水防潮的织锦,想来这字画的主子应当极是爱惜。
锦书一喜接过,万般珍重地解开了锦布,细细地摊开了画卷,见着了画上之物,眼睛便是一亮。
面前的辛夷则是酸酸的看着,想到她这样钟爱的阎立本《步辇图》从此便不再属于她了,心头便是一阵割肉般的疼。
锦书正细赏间,宫门外,忽听一声声高响“奴才参见皇上”
正爱不释手欣赏字画的锦书抬起头来,微微诧异“这个时辰,皇上怎的过来了”
听雨轩的主子却不见半分欢喜,交代着青葙“你出去,就说我睡下了”
殿内的三人都是微惊,锦书道“你胆子何时变得这样大了,竟还敢让皇上吃闭门羹”
辛夷不管她,只吩咐青葙“快去啊”
无奈,青葙便只有出了大殿,正关上殿门,转身便见皇上已在眼前了。
屈膝一跪“参见皇上”
看着紧闭的门扉,长陌问“怎的这么早便阖上门了”
她起身“回皇上,主子睡下了”
身后的千德礼微微诧异。
长陌亦如“怎么这么早便睡了”
殿内的辛夷一个一个地执起自己的白子儿“我们再下一局”
望了望外头看不见的身影,锦书将目光落到面前的妹妹之上“你今日心不在焉的,还敢再来?”
挑起眼帘扫了一眼她怀中的字画“那画,我定要拿回来的”
“若是你又输了,这次要赠我何物”
喉间一梗“你先赢了再说罢”
锦书可不依,一手按住她捡棋子的手“先谈好了再下棋,你若是耍赖随便拿一个物件敷衍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了此言,她眼睛一瞪“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即使我赠你一只彩釉瓷碗,就仅仅你手上那副图,便也够你偷笑半个月了”
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锦书打趣“这一出又一出的,你今日火气怎的这般大”
殿外。
“回皇上,许是今日发生太多事情,主子用过晚膳,沐浴后便歇下了”
千德礼犹豫着是否要叫醒“皇上,这…..”
朝身后摆了摆手,长陌制止了对方的打算。
漆亮的眸看着灯火明亮的大殿,最终,他道“那便让你家主子好好歇息吧”
转身,衣袂飞扬,大步离去了。
上了龙撵,宫门外一众队伍列队跟上。
千德礼与京墨一左一右跟着,前者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圣上的脸色,竟瞧不出半分不悦来。
他们的圣上被拒之门外,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可竟见皇上神色如常。
“唉”不自觉地摇头。
君心难测!
隔着一个龙撵的京墨循声看过去,见千公公莫名地摇头一声叹息。
眉间夹着疑窦,又朝圣上看了一眼,见他目视前方,眉头舒展,探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越发困惑了,皇上也未降罪。
仿似在他们跟前,自己总觉着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是颗圆形的榆木而已。
翌日,长陌去了库房。
千德礼在后头跟着劝“皇上,您要找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到这杂乱的地方来”
库房里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珍玩字画,这只是金銮殿的附属库房,属当今圣上私人所有!
进了库房,长陌只扎在一堆的字画里头,按着上头的标识,一目十行的览过。
千德礼在后头探着个脖子“皇上,您在找什么呀”
长陌头也未回“北宋的在哪里”
“在这边呢皇上,您看的是元朝的”忙领着自家圣上到另一头。
长腿迈过去,犀利的眸眼在上头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字画上搜寻着。
最后,在一条长长的字画锦盒里看到了自己所想要的。
长手一探,拿了起来,转身便走。
千德礼云里雾里的,忙抬脚又跟上,又吩咐在门口的太监“快关上关上”
回了金銮殿,又大步走到御桌之上,取了上头一方歙砚“千德礼”
“奴才在”
“你去找两个得力的脸生的太监,把这方砚台与字画一并送到听雨轩”
一时间,千德礼的脸上闪过一分诧异“奴才明白”
却步退出了金銮殿,举目招来了两名太监。
“千总管,您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听雨轩,要小心一些,不可被他人知晓是从金銮殿送出的”
又交代他们这两样的赏赐之物何等贵重,在娘娘面前如何说话,这才让二人离开。
“是,奴才记着了”
那两名太监一人端着一样东西,谨慎认真地去了。
几步外的京墨走过来“皇上赏赐东西,为何要这般小心不让旁人知晓”
公公睨他一眼“现在这个关头,皇上应当是因桑修仪假借龙嗣之事伤怀,哪里还有闲心讨好旁的嫔妃”
说着,自己也不甚明白的蹙起了眉头。
你说,桑修仪一事皇上操刀的他知道,背地里心情自然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可平白无故的,皇上为何要讨好?
听得京墨问“皇上为何讨好辛修姬?”
“我倒也想知道啊,九五之尊,何须屈尊降贵去讨好后宫妃子”
朝殿内望了一眼,京墨问“难不成是皇上做了什么让娘娘不开心的事?”
听了他的话,千德礼忆及昨日皇上被吃闭门羹,一早又听说娘娘输了一副阎立本的《步辇图》,今日皇上便眼巴巴地亲自寻了字画送去。
现在想来,昨夜听雨轩的那位,原来当真是故意将皇上拒之门外的。
“啧啧啧”他摇头,越想越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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