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宜嫁娶,正是圆融大师为陈连生选的冲喜好日子。
说起圆融大师不得不扯两句题外话。这位可真真正正是得道高僧,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捧着银子求他卜卦问吉利都没成,也就陈家碾村长的爹在灾年曾经舍过一石粮食给他得到了他三个许诺。
老陈村长是个实在人,知道圆融大师身份后第一个请求就是怎么让陈家人生活好一点,然后圆融大师便给他指了陈家碾村头位置让他起个碾房。从那时候起陈家还真的发达起来,一日富过一日。村长一职就子承父业传到了现在陈村长手里。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陈村长没亲生的兄弟姊妹,就连他也只得了个独养儿子陈祥春,可陈祥春娶妻多年竟然没法子生养,这才有了圆融大师第二个指点、到如今的第三个指点。
说到陈村长为了这抱养来的孙子竟然用掉了圆融大师的三个承诺,别说陈家碾,就是临水镇上的人谁不交口称赞一声陈村长的仁义。更何况圆融大师还要亲自来一趟陈家碾为一对新人祈福,说是就此了结和陈家的因果。、
于是乎,虽早说了今日陈家办喜事只办酒席不收随礼,但四面八方还是有不少人带着重礼蜂拥而至,陈家大碾坊前的空地上摆的三十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拜堂的地方在碾房旁边陈家大院子的堂屋里,因为高僧圆融在场倒是没外面那么喧哗。舒甜身边没有新郎的影子,只有一只被喜娘抱在怀中的大公鸡。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圆融大师全程低着头在一旁拨着佛珠不言不语,这时候才突然站起来唱了一声佛号,“陈施主,老衲既然是要为一对新人祈福,自是该当着两人一起诵经祈福,还请陈施主带路,其余闲杂人等便散了吧。”
陈村长脸色有些僵,但圆融大师的话他不敢不听,一边给儿子媳妇使眼色,一边引着圆融大师慢慢往后面二进院子行去。
圆融大师只当看不到这一幕,目不斜视跟着陈村长进了二进院落左手边厢房中。
正是成亲的日子,厢房内却没有前院那种披红挂绿的喜相,偌大的炕上躺着个盖着薄被气若游丝的青年男子,眼窝深陷、发丝枯黄。
前一步送入洞房的舒甜头上蒙着盖头也被村长儿媳妇王氏牵着走了进来,送到炕梢坐下。
圆融大师这时候才扫了一圈屋子布局,当看到炕边上两身明显和炕上人身材不符的细布衣裳,低头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炕上青年男子艰难地动了动眼皮,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复又无力地重新闭上。被安排在炕梢的舒甜虽然看不到屋内详细情况,倒是从盖头下瞟见了自己今天嫁的相公。很瘦,瘦得皮包骨头,肤色暗沉得没一丝活气,只刚刚眼神过来的时候让她有一种被饱经沧桑老人扫视的错觉,心里突然就是一痛。她记得,她病得快死的那些日子气色就这样,不是不知道眼神有没有这么悲凉。
“施主!”圆融大师的声音低沉慈和,如暮谷梵钟响在人心上,一下子就引得屋内众人齐齐向他看去。
“前尘旧事皆是云烟,花开花落切记随缘。行一善事得一善缘,心存恶念必得恶果。”
圆融大师低着头谁都不看,就这么一字一句没头没脑地念了出来,一时之间在场众人脸色都是精彩万分。
王氏身子当时就一颤,“大……大师,我们陈家可是积善之家。”
“阿弥陀佛,陈施主,老衲言尽于此。从今往后你与老衲佛缘已尽,再无因果。”说完,圆融大师转身便走,比陈村长大二十来岁的年纪硬是走出了年轻人的速度,一会儿就出了陈家,汇合在碾房外等候的两个小沙弥为在场众人念了一小段心经告辞而去。
新房中,舒甜在盖头底下的脸上满是汗水,双手不安地搅动。这突然出现的大师是怎么回事?他话里的意思是看出来自己是穿越的不成?
精神恍惚下,舒甜便没发现躺在炕上那青年在圆融大师说话时眼睛猛地费劲睁开,迸发惊人的亮色,薄被下的双手更是紧紧攥成拳头,好半晌才慢慢松开。
“咳咳,连生和甜丫头可真有福气啊,圆融大师这么多年可没去过谁家的婚礼。”圆融大师离开后才进门的喜娘夸张地赞了几声,叫过一旁神色不定的王氏,“陈大嫂,连生怕是没力气掀盖头,你这做娘的就帮他一把呗。”
正说着,那厢出气多进气少的陈连生竟然在王氏反应过来之前抬手向舒甜探过去,只是久病之人毕竟力气有限,才刚刚抓住盖头他的力气便用尽滑了下去,当然也把舒甜头上那轻飘飘的盖头也一起带了下来,算是完成了新郎掀盖头这个程序。
新郎陈连生和新娘舒甜总算是第一次面对面看见对方了。
舒甜实岁才十三,这两年营养没跟上,今天上的妆又有些浓,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儿扮大人模样,不见分毫清丽可爱反倒可笑之至。
舒甜这下也看清了炕上的陈连生,就抬手扯个盖头的功夫,灰白的双颊上出现两团不自然的酡红,手臂倒是不短,手指也纤长,无奈形销骨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好看,但却勾起了舒甜穿越前最后那半年的记忆,眼里多了几分怜惜。
“唷,瞧瞧,甜丫头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才刚成亲呢连生气色就好了许多,陈大嫂,你们可以放心啦,圆融大师算过的姻缘定是大吉大利,子孙昌盛啊!”
做喜娘的人是村里一户四老俱全、儿女成双的巧嘴妇人。陈连生脸上那点红硬生生被她掰扯成了气色好,舒甜也是醉了。
王氏神色中的惊疑不定终于在喜娘的插科打诨中缓缓退去,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从袖中拿了个荷包塞给喜娘,“外面已经开席了,巧娘累了大半天也该饿了。连生身子不好怕吵,这里有他媳妇在我们都出去吧。”
本来这屋内就够冷清的,这两人再结伴一走可就只剩下舒甜和陈连生。陈连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带出一串咳嗽,就连这咳嗽听着都有气无力。
舒甜吓了一大跳,连忙从炕上起来,轻轻拍了他肩背让他渐渐缓了下来,卷了炕边也不知道干净还是脏的衣裳放他肩背下,这才轻手轻脚把人放下。不是她为人温柔,实在是陈连生身上全是骨头咯手不说生怕力道重了就把人给拍碎了。安顿好人后又马不停蹄地在屋里找了圈,总算在靠窗一个书桌上找到了一壶凉茶。
“陈大哥,外面太忙估计没办法烧壶热茶,你含一口在嘴里包暖了再咽下去……”舒甜小心翼翼端了杯茶回到炕头,可没等她把话说完,炕上那人眼睛突然睁开眼,凹陷的眼窝中一双眸子冷峻又锐利,吓得舒甜剩下的话怎么都吐不出口了。
“你……没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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