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从宫里出来,便匆匆来到济王府,管家将她引到偏厅等候。乐城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见厅里没人,就直接去了济王的书房。
走到门口,忽然听见屋里有人说道:“圣上真是糊涂!竟然让安禄山身兼三镇节度使,手握二十万重兵,万一他有二心,那就无人能挡了!”
济王说道:“父皇一直极其宠幸那安禄山,他如今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热,应该不会有异心吧。”
“可是无论如何,圣上都不该让一个人手握如此重兵。加上他与杨相最近不合,互相攀咬,我看迟早要闹出乱子。你此时去河东,要加倍小心,切不可大意!如发现有何异常,急速派人告知与我,千万不要声张。”那人说道。
“好,我知道了。父皇毕竟年事已高,这些年是疏于朝政。前面任用的李林甫专朝,败坏朝纲;好不容易等到李林甫死了,如今又任用杨国忠,更是只知道贪腐献媚,排除异己,滥用亲随,如此下去,还真是令人担忧。”济王回答。
“这正是我忧虑的。如今京城内奢靡成风,边境百姓遭灾朝廷也疏于救济。陇右的辛帅前些日子还进京,跟我抱怨陇右今年大灾,可奏报早就呈上去了,却不见朝廷拨款救灾;突厥又在边境蠢蠢欲动,不得已只得将那个旧疾缠身的薛业请回去震慑。唉!长此下去,如何是好?听说圣上最近忙着为贵妃排演什么新曲,花费颇为奢靡。”那人说道。
“确有此事!那日进宫面见父皇,正碰见小枳,据她所说那一把团扇就值十几万钱,实在是惊人,整个花费恐怕难以计数!”济王说道。
“那杨家兄妹真是祸国殃民,长此以往,国库都被他们耗空了,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啊!”那人愤怒地说道。
乐城听此人如此评价贵妃娘娘和杨相,吓了一跳,不敢再听下去。她悄悄退到偏厅,正好这时远远看见梅姐姐抱着儿子傃儿在廊下玩耍,于是赶紧跑到后院去找梅姐姐。
梅香见乐城过来,便大声跟乐城打招呼,把她让进前院的偏厅。乐城见傃儿长的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便想上前抱抱。
梅香便将傃儿交给乐城,乐城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觉着这孩子真沉,片刻就觉着胳膊酸的厉害,赶紧将孩子交回给梅香。乐城问道:“抱孩子可真累,梅姐姐,你哪来这么大劲儿?”
梅香笑起来,说道:“那是你不会抱,抱顺了就不累了。再说我把他从生下来抱到这么大,每天抱,自然不觉着重。等你将来成了亲,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乐城笑了笑,觉着梅香似乎很警惕地看着自己,便把东西交给梅香后,准备告辞回浏漓院。
这时济王走进来,看见乐城略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小枳,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人通禀?”
“殿下,我刚过来,娘娘叫我给你送东西过来,我就直接送到后院了。”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跟贵妃娘娘关系密切,乐城害怕济王多心,只得这么回答。
“哦,有劳你跑一趟,谢了!”济王说着坐下来接着问道:“晔儿最近怎么样?我回来这些天都没见过她,你见过吗?”
“姐姐在宫里,今天早上我见了,不过她好像没精神,说是昨晚没睡好。我本来是想让她跟我一起过来的,可是她说要陪娘娘说话,就不过来了。”乐城说道。
济王沉默了一下,叹口气说道:“晔儿这孩子心思重,也不知她和驸马过的怎样?我现在也不方便去看她,小枳,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吧。”
“你看你,回来就没见你闲过,操不完的心,连去给婆母请安都没空;傃儿都半岁多了,还不认得你,你说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梅香在一旁抱怨道。
济王笑起来,从梅香手中接过傃儿抱在怀里,可是傃儿不肯,哭起来,济王只得把他又交给梅香。梅香接过孩子,边哄边说道:“傃儿乖,爹爹抱呢,不哭啊!”
乐城看着济王一家其乐融融,觉得不便再打扰,就告辞回浏漓院了。
刚走到浏漓院后门,忽然看见前面吵吵嚷嚷的,堵住了去路,乐城只得下车往前走,查看究竟。青蠡急忙拴好马跑到前面查看,一眼看见魏夫人堵在门口,正要往里冲,青蠡赶紧回来告诉乐城。
乐城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魏夫人,知道肯定又是来找七姐麻烦的。乐城想起自己之前对魏夫人承诺过的事,可是自己也管不了七姐啊,真是无法再面对魏夫人,于是转身准备溜走。
乐城知道七姐还跟魏将军在一起,而且是愈加的亲密,定是这事又让魏夫人知道了。她实在是觉得对不住魏夫人,也觉得自己没脸再说什么了。
“小公主,你跑什么?”魏夫人在后面问道。乐城很无奈,转身故作镇静地说道:“见过魏夫人。”
看见魏夫人手握马鞭,走到乐城面前,青蠡冲过来拦住去路,呵斥道:“不得对公主无理!”
魏夫人愣了下,笑起来,用皮鞭把青蠡拨拉开,说道:“不错!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不过你当我是疯了,无缘无故地敢殴打公主?再说,好像小公主也是学艺有成,伸手不错,我恐怕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吧!”
乐城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夫人谬赞,我怎么敢动夫人。”
“那个贱婢呢?这次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魏夫人冷冷地说道。
乐城暗暗着急,师傅不在,万一这魏夫人冲进去抓住七姐,那七姐可就麻烦了。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乐城故意问道,她是想拖延时间,这样七姐或许能躲开。
乐城的这点伎俩岂能瞒住魏夫人的眼睛,只见魏夫人一笑,转身又往门里走去,边走边命令随从:“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进去搜!把那个贱婢给我拖出来打死!”
乐城急忙上前拦住院门,说道:“魏夫人,师傅此时不在,你这样硬闯进去不好吧。”
魏夫人插着腰走到乐城跟前,捉住乐城的下巴说道:“小公主,你姑娘家的,管这破事,不怕污了你的名声?”
乐城这会儿也实在为难,她自知七姐理亏,可是又不忍看她被魏夫人抓到,那样估计真的会被打死的。而且凭魏夫人的地位,和七姐勾引人家夫君的罪名,打死她,官府估计也不会管的。
魏夫人趁乐城犹豫之时,一把把她推开,那些家丁们蜂拥进了后院,直奔七姐的房间。这时,七姐的房门开了,魏将军居然从里面走出来,厉声呵道:“都给我滚出去!”
“你竟然也在这里!你还有脸出来?身为朝廷四品金吾卫大将军,竟混迹在这烟柳巷里,你不觉得丢人嘛!”魏夫人上前骂道。
“你放肆!此乃贵妃娘娘谕旨排演圣上新曲之地,你竟敢诬为烟柳巷?你别以为你是贞顺皇后的侄女就可以肆意妄为,到处撒野,连贵妃娘娘都敢不放在眼里!”魏将军呵斥道。
“什么贵妃娘娘?她杨玉环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魅惑圣上,疏于朝政,纵情享乐,贪腐奢靡。你们这些人,身为朝廷大员,不去上朝议政,都跑到这种地方来贪欢,还恬不知耻地抬出圣上来,如今京城的风气变得如此不堪吗?你魏黎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要成为朝廷栋梁吗,如今却堕落到栖身在此烟花柳巷寻欢作乐!”魏夫人气愤地说道。
魏将军听魏夫人这么一说,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低声呵斥道:“你疯了吗?看你都胡说些什么,不要命了,跟我回去!”说完拉着魏夫人往外走。
魏夫人嚷道:“我怕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做得出我还说不得了!把那个贱婢给我拖出来,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说着就往屋里冲。
七姐被魏府的家丁从屋里拖出来,吓得哆嗦成一团,瘫倒在地上。魏夫人挣脱魏将军,挥起皮鞭准备抽打她。
一旁的乐城见状赶紧跑上前推开家丁,拉着七姐就往外跑。只听身后魏夫人的叫骂声:“贱婢,都是一群贱婢,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青蠡驾车飞快地朝宫门方向跑去,到了宫门口,青蠡说道:“宫里进不去的,七姐,你还有别的去处吗?”七姐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她茫然地看了看宫门,准备下车。
乐城在一旁责怪地说道:“师傅不是已经不让你跟魏将军来往了嘛,早听师傅的,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对不起,小枳,今天连累你了。”七姐理了理乱发,抱歉地说道。
见七姐衣衫不整地,浑身发抖,乐城觉得还是先找个地方安置七姐才好,可是去哪里呢?这么大的京城,哪里才能藏得住七姐呢?
这时封二骑着马走过来,奇怪地看着她们,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说道:“哦!刚才见魏将军夫人在街口大骂贵妃娘娘和浏漓院,难道是因为你们?”
乐城没好气地说道:“是!封二,你能帮忙找个地方让七姐躲一下吗?要是被魏夫人找到,七姐就死定了。”
封二想了想,说道:“嗨!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棘手。魏夫人是皇亲国戚,谁敢惹她啊。我爹只不过是个外放的小官,这种事情还是最好不掺合了。”说完准备溜走。
乐城见封二要走,急忙拽住他求他帮帮忙。封二犹豫半天说道:“好吧,那跟我来吧。”
封二将乐城一行人引领到永阳街的一处小院,叩开门。一个青衣小丫头出来,看见封二有些惊讶地问道:“二爷,你怎么来了?”
封二说道:“额,有一个朋友,想借住几天,可别跟我大哥说啊。”说着回头招手让乐城和七姐进来。
这是一个有两院青砖瓦房的小院,虽然不大,却也干净整洁。乐城扶着七姐走进屋内,封二示意她们先坐下休息,自己到后院去了。不一会儿,一位少妇跟着封二进来,上前跟乐城见礼。
“姑姑,打扰了。”乐城起身说道。
封二笑起来,说道:“怎么见人就叫姑姑?这又不是宫里,叫红姐就好。”乐城瞪了封二一眼。那少妇转身看到七姐,赶紧上前施礼,说道:“原来是七师傅啊,翠红见过七师傅。”
七姐愣住了,这人怎么会认识自己?仔细打量了半天,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你是?”
“七师傅不记得了?我是春怡院的翠红,跟您学过舞的。”翠红回答。
七姐想起来了,自己是奉师傅之命去过春怡院教授过舞蹈,但这个翠红实在是没注意过。
“哦,即是熟人,就不用我再介绍了。七姐遇到点麻烦,不方便回浏漓院,要在这里小住几天,红姐你看可方便?”封二问道。
“方便,太方便了!难得能有机会接待七师傅,我正好可以请教请教舞技呢。”翠红高兴地说道。
安顿好七姐,乐城和封二一起出来。乐城问道:“这个翠红是你嫂子?你嫂子怎么住这里?”
封二听乐城这么问,有些尴尬,说道:“额——,她其实是我大哥新纳的小妾。”乐城一听,好奇地问道:“那你大哥有几个小妾?”
封二一听十分尴尬,说道:“就这么一个。她是前不久我大哥在回京的路上救下来的,说是要被老鸨卖到扬州去,她抵死不从便了投河,正好碰见我大哥路过,就把她救起带了回来。后来母亲见她生的好看,无父无母的又没地方去,就留在家里。本来打算做丫头的,但后来我娘说大嫂自从生了侄儿小戚后一直病着,不能再生育,于是就让大哥纳来做妾了。”
“那怎么不住家里呢?”乐城问道。
“大概是怕屋里人多嘴杂,让大嫂知道难过吧。”封二说道。
“哦,是这样。”乐城看看封二,又问道:“那你将来也会娶小妾吗?”封二一听乐城这么问,顿时沉下脸,瞪了乐城一眼,并不回答,转身上马。他回过头对乐城说道:“我该值岗去了。”然后策马而去。
乐城看着封二远去的身影忽然感到些许陌生,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与以往不一样了。她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忽见远处槐香姑姑又往西市走去。乐城纳闷,最近自己不用做衣服了,怎么姑姑还去广陵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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