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初夏。乐城现在不用隔三差五地去浏漓院练功了,公孙师傅现在也不太管她,只是在排演新曲时叫她过去练习。
这天乐城正在凤阳阁里和青蠡一起比划着练剑,香桂过来通报文晔公主过来了。
看见乐城在练剑,文晔说道:“贵妃娘娘让你跟公孙师傅练剑,你还挺认真的,怎么不见你看书这么起劲儿?”
乐城笑道:“我认真看书的时候姐姐没看见啊!”
文晔点了一下乐城脑袋,说道:“现在真是长大了,学会跟姐姐耍贫嘴。”
乐城笑起来,拿起一块儿桂花糕递给姐姐,说道:“这是贵妃娘娘今天才赏的,姐姐快尝尝。”
文晔接过来尝了尝,说道:“味道真是不错,贵妃娘娘最近是不是老赏你果子和点心。”
“也没有,早上过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赏的。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乐城问道。
文晔让芄兰递上一个礼盒,说道:“嫂子有身孕了,这是母亲给她准备的衣物和补品,让你今天给送过去。”
“梅姐姐有身孕了!这么快?这下钟娘娘肯定高兴的不得了。”乐城兴奋地说道。
文晔看了乐城一眼,淡淡地说道:“看把你高兴的,她有身孕,关你什么事,也不知道你高兴什么?”
乐城无趣地翻了翻眼睛,说道:“好吧,那我现在就送过去,姐姐跟我一起去吗?”
文晔站起来说道:“我就不去了,你送完回来差人给母亲说一声就好了。”说完告辞走了。乐城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不高兴。
来到济王府,跟着李峒来到偏厅,梅姐姐走过来,接过礼盒向乐城道谢。看着梅姐姐肚子似乎并没有象街上看到孕妇那样鼓起来,乐城好奇地凑过去仔细查看。
“这丫头真调皮,有什么好看的。”梅香含羞说道。
乐城不好意思地说道:“梅姐姐好像没什么变化,晔儿姐姐还让我回去要给钟娘娘回禀呢。”
“就说我很好,多谢娘娘关心!知道吗?”梅香说道。
乐城点点头,嬉笑着问道:“上次见梅姐姐还没听说呢,才过不久啊,怎么就说有身孕了呢?那什么时候才能象其他的孕妇一样鼓着肚子呢?”
梅香笑着点了一下乐城的头说道:“好了,傻丫头,别看了,那还早着呢!跟我说说,你最近都在读什么书?”
乐城抬起头说道:“《金匮要略》,《剧孟剑法》。”
梅香惊奇地看着乐城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书?是姑姑让你看的吗?”
乐城忽然意识到这些书姑姑都不建议她看的,赶紧说道:“不是姑姑给的,是我找张郎中要来看的,我想学会了就可以给母亲医病了。”
梅香抿嘴一笑,“那也好,小枳还是孝顺孩子。不过,你还小,看得懂医书吗?”
乐城回答:“看不懂的,不过可以去找张郎中问。”
梅香让侍女黛婉拿给乐城一本《汉书》,说道:“你也长大了,没事看看这本书,也许有进益。”乐城恭谨地接过来道谢。
这时济王走进来,看见乐城在,笑着问道:“小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乐城指着桌上礼盒说道:“娘娘让我给梅姐姐送的东西。”
济王打开礼盒看了看,说道:“好精致呢,母亲真是想的周到。那回去替我多谢母亲,让她不要过于操劳,陈妈妈都在准备了。”乐城点点头。
“最近都干什么呢?还在浏漓院学舞吗?”济王坐下来问道。
乐城摇摇头说道:“最近刚练完琴,不过贵妃娘娘要排演圣上的新曲《霓裳羽衣曲》了,让我跟着师傅开始练习排演。”
济王听完皱了皱眉头,问道:“排演新曲?还要浏漓院的人吗?贵妃娘娘不是有她的梨园吗?”
乐城兴奋地说道:“这次排演要很多人参加的,听贵妃娘娘说圣上要排演一场非常盛大的舞蹈。师傅说服装,饰品都要订做,她这几天正忙着和盛轩坊的人商量服饰的事;还有二姐也忙着到处找头饰的新样,找好了就去请贵妃娘娘定夺;梨园的李师傅在订制乐器,我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很忙,都没空过来了。”
济王听完苦笑了一下,深深地叹口气,他摸了摸乐城的脑袋,说道:“那你就听师傅的话,好好排演吧。”
“小枳,圣上也是你的父皇,怎么不叫父皇?”梅香在一旁奇怪地问道。
乐城愣了一下,低头不语。梅香把乐城拉到跟前,继续问道:“姑姑没教过你吗?你怎么总是称呼你的皇兄殿下,称父皇为圣上?”乐城还是没吭声。
济王看着乐城缓缓说道:“这些年父皇是疏忽你了,你觉得委屈也是正常的。可是你要知道,父皇是当朝天子,他的主要任务是治理天下;他将我大唐治理的天下太平,繁荣富强,百姓生活安定富裕,这就说明他是一位值得拥戴的明君。父皇忙于理政,儿女众多,不可能一一照顾周全,做为儿女应该尽力做好份内之事,为父皇分忧才是。他给了你公主的身份,就使得你与平常人不同。试问,如果你不是公主,凭你的资质,公孙大娘能收你为徒吗?如果你不是公主,浏漓院的人能如此善待你,而不是把你当丫鬟那样指使?”
乐城听完,良久无语地直视着济王。
济王见乐城似乎并不接受他的意见,接着说道:“人的地位和责任是同等的,地位越高,责任越大。皇子们在享受与生俱来的荣誉和地位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文能治国理政,武能戍边卫国!公主们也一样,外可和亲安抚番邦,内可拢络文臣武将。你清楚吗?”
乐城依然没有象以往一样点头。
梅香觉得乐城有些异样,想着乐城毕竟年纪尚小,可能听不懂夫君的教导,也觉得济王对乐城过于严肃,于是赶紧让黛婉给乐城拿些果子,然后把一只装着精致地青玉翡翠钗钏的盒子递给乐城,说道:“好了,小枳,先吃点果子吧!一会儿回去把这个带给晔儿,她的生辰快到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乐城小心接过来替姐姐道谢,然后告辞准备回去。
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济王说道:“我不觉得委屈,相反,我觉得现在挺好。从小姑姑就再三警告我见了圣上只能称呼陛下,而且只能低头跪在一旁等他离开才能起来!另外,每次我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几乎都能看到圣上在贵妃娘娘宫里玩乐,他根本不忙!”说完大步走出济王府,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济王和济王妃。
乐城大步走出济王府,上了车就让青蠡驱车回宫。她喘着粗气端坐在车后,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唯唯诺诺胆小的女孩,她从没有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看法!她不知济王和梅姐姐如何看待她今天的鲁莽,只觉得今天自己很畅快地说出了心里的话!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想去考虑。
梅香见济王沉默不语,急忙劝道:“夫君别跟小枳计较,她还是个孩子,难免使个性子。”
济王摇摇头,看着梅香笑笑说道:“夫人以为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跟小孩子置气?如今连小枳都认为父皇现在只知奢靡玩乐,纵情酒色,更不用说朝廷上下的群臣百姓了。如此下去,必然造成边境不稳,朝内动荡。”
梅香起身走到济王身边,说道:“夫君,国事诸多,你尽力就好。来,先喝杯茶吧。”
初夏的清风吹拂着护城河两岸的垂柳,乐城和青蠡牵着济王送给她的小黑马来到岸边不远的竹林边上。她卸下辔头,让它去啃食岸边的青草。小黑马已经长大了,乐城给它起个名字叫青鬃,因为青蠡说这匹小黑马就象他的弟弟一样。
看着小青鬃低头有滋有味地吃着青草,乐城靠在一棵老垂柳边假寐,享受着夏日清风拂过的凉爽。
忽然感到有人揪住她的发髻,不用看就知道是封二,她迅速捉住那只手用力一捏,封二果然疼得忍不住叫起来,松开了揪住发髻的手,乐城顺势往前一扯,把封二从身后一下子拉到了面前。
“你还是不是女孩?怎么劲儿越来越大了?”封二痛的揉着胳膊骂道。
“还好意思说?比我多吃几年的粮,又是侍郎将,就这点功夫,还好意思呼痛?”乐城回道。
封二不服气地说道:“怎么?我在军营里还算是功夫不错的呢!再说刚才是我站在你后面没防备,才让你得手的。”封二站起来指着乐城说道:“你说你个女孩家的,练成这么大力气,这么好的武功,有什么用?小心嫁不出去!”
乐城也站起来,拍拍封二说道:“好了,操心你自己的事吧!我嫁不嫁出去不劳你操心。怎么?你的黄骠呢?今天看看是哪个跑得快?”
封二走到岸边的垂柳边解下自己的马跨上去,大声对乐城说道:“来吧,你的青鬃也长大了,今天看看能不能跑过我的黄骠。”
青蠡给青鬃套好辔头和马鞍,乐城上马跟着封二来到一处僻静的荒滩边上,两人相视一笑,一抖缰绳,策马飞奔起来。
风呼啸从耳边掠过,乐城紧握缰绳,紧盯前方,感受着青鬃飞奔带来的快感。跑到一处低坡上,乐城才勒住青鬃,气喘吁吁地回头看看,然而封二却不见了。正当她回头四处寻找封二时,忽然看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济王立马在她面前问道:“小枳!你怎么又是一个人在这里?”
乐城心虚了,心里暗想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偷跑出来又被济王抓到了。她一脸晦气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道:“今天天气挺好,就带着青鬃出来溜溜。”
济王笑着看看青鬃,问道:“这就是我给你的那个小黑马?都长这么大了,真快啊!怎么样?跑得快吗?”乐城点点头。
济王说道:“好啊!既然你今天都跑出来了,那就跟我去城西的千牛军营看看。”说完策马继续前行。乐城舒了一口气,看来济王今天心情不错,没打算追究她。
乐城只得跟着济王后面走,她不时回头看看,也不知封二跑到哪里去了,也许封二早就看到济王,吓得跑回去了吧。
乐城跟着队伍上了塬,济王勒马立于塬上,指着远处的麦田让乐城看,“小枳,你看塬下那片农田,现在种的是麦子,已经发黄了,再过十几天就可以收割了。”
原野微热的夏风迎面吹来,乐城放眼望过去,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滚滚麦浪和隐约在田间劳作的人们,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感动和骄傲;这就是我大唐的土地,大唐的子民;广袤而富饶!安定而繁荣!
“走,下去看看,估计今年又是一个丰年!”济王说道。一行人跟着济王策马奔向麦田。
来到麦田跟前,乐城下马,好奇地看着地里的庄稼,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庄稼。“是不是第一次看到麦田啊!”济王在一旁笑着问道。乐城点点头。
“你吃的面点都是麦子磨成粉做的。等麦子黄了,就可以收割。然后要晒场,脱粒,送到粮仓储藏,吃的时候拿出来磨成粉就可以了,知道吗?”济王说道。
乐城还是头一次听说面粉是这么来的,她好奇地看着地里的麦穗,无法想象它是怎么变成面粉的。
济王下马走过来,拔了一个麦穗揉开,乐城终于看到济王手里还发绿的麦粒。“尝尝吧!”济王捏了几粒递给乐城。
乐城接过来嚼了嚼,感觉有点甜,说道:“很好吃呢,还有点甜。”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济王摸了摸乐城的头,笑道:“小傻瓜,今天涨见识了吧。”说完上马继续往军营走去。乐城跟着后面,欣喜地看着周围的麦田。
夏风吹过麦田,发出“唰唰——”的声响。麦子随风起伏,仿佛水波荡漾;乐城觉得心情十分舒畅,高兴地说道:“麦田真是好美啊!这田里可以纵马飞奔吗,那一定很好玩。”
济王一听,以极其严厉地目光直视乐城呵斥道:“纵马麦田是死罪,你可要牢牢记住!听到了吗!粮食关乎民生国运,是不可亵渎的!”乐城一听吓得直吐舌头。
李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乐城,他策马靠近乐城低声说道:“公主殿下真是会异想天开,也就你敢在殿下面前说出这等狂言。若是我等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乐城心有余悸,这才知道麦子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紧紧地拉着缰绳,小心翼翼看着身旁的麦子,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
夏夜的天空,繁星闪烁,槐香独自坐在廊下,仰望悠远的星空,思绪又回到故乡扬州。那时的日子真是好悠闲,可以随父兄一起乘船沿南河而下,直到长江口;有赵希晖那个绸缎商家的傻儿子等她出来一起玩,带着她乘船摘菱角;还有可爱的小弟和小妹,整日缠着自己带他们到河边捉泥鳅。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父兄被抓,家被查抄而烟消云散了。她恨死了青蠡的父母,可又不忍报复青蠡,只得悄悄去找赵希晖去诉苦。希晖劝她千万不要声张,现在还无法认定就是青蠡父母害了她家,虽然都牵扯军饷,但还不能就认定是同一批,毕竟每年往来京城和扬州的军饷太多了。
槐香觉得希晖说的有理,只得暂压悲愤,继续如常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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