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点燃了,一名军士下马来到乐城她们面前,用火把照了照他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青蠡回道:“回军爷,我们是投亲的。”
借着火光,乐城看清来人是着唐军的服装,不禁兴奋地问道:“你们是唐军,我们……”
“我们是洛阳的百姓,准备去汴州投亲。”话没说完,被青蠡打断。见青蠡扯她的衣角,乐城忽然明白,眼前穿着唐军的衣服的人不一定就是唐军。她赶紧点点头,附和着青蠡。
“管他们是干嘛的,统统抓起来!”马上的一个校尉命令道。乐城三人不由分说被军士绑起来,一名军士牵上绳子跟着马队走了。
跌跌撞撞地走了一夜,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马队走进一片树林才停下来。军士们开始休整吃饭,乐城他们被绑到树上,被勒令不许出声,否则立即砍死他们。
“这应该是唐军吧,在这里叛军没必要扮成唐军。”乐城低声问青蠡。
“先不要说话,看他们准备干什么,要知道一旦判断失误,我们就是死路一条。”青蠡说道。乐城深知青蠡说对,不敢再说话,只是仔细地观察这群人。
正在军士们开始吃饭时,又一队人马赶到。
只见一名校尉上前行礼,报:“刘都尉,前面就是汴州城。”
那个刘都尉下马命令道:“所有将士下马休整,等着与魏将军人马会和,我们就准备攻城!”说完将马交给一旁的军士,来到离捆乐城不远的树林旁边坐下休息。
乐城打量着这个刘都尉,居然是个眉清目秀书生模样的年轻将领,长相有些象封二,笔直的鼻梁和一双大眼睛;然而他的一举一动又颇似济王殿下的风范,这令乐城感到十分亲切,忍不住直盯盯地看着这个刘都尉。
刘都尉似乎觉察到有人观察他,猛地一偏头,凌厉的目光正好和乐城四目相对,乐城吓了一跳,赶紧又低下头。
刘都尉缓步走到乐城面前,对一旁的军士问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军士赶紧站起来报告:“禀大人,这几个人是我们路上抓到的,自称是洛阳的百姓,去陈州探亲。我们怕走漏风声,就抓了一起带过来了。”
刘都尉围着乐城几个转了一圈,接着问道:“哦?洛阳的百姓?那说说你们是洛阳哪里的?”
“城郊卫庄的。”青蠡回道。乐城知道青蠡说的是杜姨娘的别院所在地。
“去哪里啊?”刘都尉接着问道。
“汴州。”青蠡回道。
刘都尉忽然呵道:“汴州也是叛军所在地,跟洛阳有什么区别?况且汴州刚经历一场大仗,一般百姓早就逃离,你们若是普通百姓,如何还敢去汴州?”
他颇为得意地看着乐城三人,忽然目光犀利地瞪着青蠡吼道:“你撒谎!你们定是燕军的细作!来人,把他们砍了!”
乐城一听急忙喊道:“将军,我们不是细作,你不能这样滥杀无辜!”
刘都尉走到乐城面前问道:“不是细作?又不是普通百姓,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实说,我可没工夫跟你猜谜!”
乐城看看刘都尉,深知他已经没耐性听再听下去,干脆豁出去了,说道:“我是大唐的乐城公主,他们是我的随从。”
刘都尉一愣,他走到乐城面前仔细看看,笑起来,说道:“果然是个娘儿们!不过你当本将军没见过世面吗?没见过公主,还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你这瘦骨糙皮的,也敢冒充公主?冒充个小姐都没资格!”
他不耐烦地对一旁的军士说道:“别跟她们罗嗦,砍了!”
“将军,我真的是公主,我的包袱里有件白色的胡服,衣角里有公主的玉牌。”乐城急忙说道。
刘都尉一听,不由得回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乐城,满腹狐疑地让军士找出那件衣服,将玉牌拆出来仔细查看。
刘都尉拿着玉牌看了看,又看了看乐城,冷笑了一下,说道:“拿这么个破牌子就想糊弄本将军,公主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公主和皇子都随圣驾去西蜀了,怎么会独自跑到这荒郊野岭来?而且就跟着这么两个人?定是安贼的叛军,血洗了长安,盗了宫中的物件,跑来冒充我大唐公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德性,披头散发,满脸的糙皮,你这是羞辱我大唐吗?”
刘都尉又抓起乐城的手笑着说道:“瞧瞧这满手的茧子,哪里象我大唐的公主?连个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比你细嫩。还不老实说,你到底是干嘛的?”
乐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自己确实是公主了,她看着这个刘都尉,心里骂道:“这个蠢猪,就没见过公主,我该怎么办?”
“将军,在他们包袱里发现一把剑,还有连弩。”军士说完递上乐城的鱼蛟剑和连弩。
刘都尉拿起剑看了看,惊讶地仔细查看,随即冷笑地说道:“突厥的剑!”他回头盯着乐城冷冷地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们定是突厥的奸细,想和安贼叛军联络,夹击我军!来人,给我砍了!”
乐城被这位刘都尉的异想天开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槐香在一旁急忙解释道:“这把剑是薛业薛将军送给公主的礼物!”
刘都尉听了大笑起来,瞪着眼睛说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连薛大将军的名号都敢抬出来?你们可真是够蠢的,不打自招!薛将军多次歼灭你们突厥来犯之敌,他的大名足以令你们这帮突厥人几辈子都胆寒吧!你们也就是知道个薛大将军。”
乐城本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薛将军的渊源,可眼下保命要紧,只得说道:“这的确是薛将军送我的礼物,薛将军还教过我剑法。”
“哈哈,哈哈!”刘都尉仰天大笑,用剑指着乐城说道:“你还真是敢胡诌,薛大将军教公主剑法?你当我大唐的公主能跟你们突厥人一样吗?还一天武枪弄棒的!”
这下乐城彻底绝望了,面对眼前这个故作聪明,油盐不进的刘都尉,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令他相信自己就是大唐的公主。
乐城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离开了长安,没有了公主的服饰和车驾,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一路走来,虽经历千难万险,都能化险为夷;今天总算遇到了大唐的军队,可却被认定是奸细,难道今天要死在自己军队的手里?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如今要在自家门口翻船?那真是太冤了!
乐城想到这里气的大骂道:“蠢货!你让本公主如何解释你才相信!”
青蠡着急地制止乐城,恳求道:“千万不要激怒他,他恼了一下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我们死在这里了。”
“可他现在就是要杀我们啊!”乐城气急败坏地说道。
忽然想起太子妃留给她装钱币的袋子是皇家御用的的布料,于是乐城赶紧对刘都尉说道:“将军,我的包袱里还有袋钱币,是我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给我的,你可以去看看。”
刘都尉命人查看,果然看到有袋钱币,刘都尉拿着布料仔细看了看,又看看乐城,说道:“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公主,也许你们是抢的呢?再说了,我朝新皇都多大年纪了,太子殿下都可以给你当爹了,你也敢跟圣上攀兄妹?真是找死!”
乐城此时都快疯了,看来这个刘都尉就是想砍了自己,她顾不了许多,气急败坏地对着刘都尉喊道:“你是个什么狗屁将军,你见过皇家的人吗?谁告诉你公主就一定是细皮嫩肉的?皇家的人才更要习文练武,比其他人更加努力才能活下去!”
这时,刘都尉的副将走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刘都尉听完沉吟片刻,对手下军士说道:“你们看好这几个人,等魏将军来了再说。”说完招呼军士们吃饭去了。
看着这帮人走远,乐城总算松口气,至少目前是不会杀了他们了。
“我那次随太子殿下去洛阳,听随行的军士们说边关驻守的那些将领有些为了冒领军功,就谎称有外敌来犯,然后把当地的百姓抓来杀了,来冒充敌军首级去领赏,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这样。”青蠡幽幽地说道。
槐香一听吓得瘫倒在地,忍不住哭泣起来,“小枳,我们怎么办?要是他们也想这样,那我们真是冤枉死了。”
“别听他瞎说!”乐城颤声说道。她看看远处的那个刘都尉,觉得他应该不会是青蠡说的那种人,要不他现在就可以杀了他们,就说是抓到安禄山的奸细,跟本不用等那个魏将军。
可是那个魏将军又是什么人呢?他会不会这么干呢?乐城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真是乐城有生之年感到最难熬的一天;干渴,饥饿,恐惧,困顿,令乐城身心疲惫。她一会儿琢磨着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公主,一会儿又想着不能坐以待毙,如何逃跑。
见军士们吃完饭开始东倒西歪地开始睡觉,乐城虽然也感到万分疲累,可是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疲惫;她开始示意青蠡努力地靠在一起试图互相解开对方的绳子。
经过一番努力,乐城觉得青蠡已经解开了自己的绳子。她悄悄地抖落绳子,开始给青蠡继续解绳。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军士报:“魏将军到!”
“你不要管我们了,你自己先跑吧!”青蠡急切地说道。
看着所有军士站起来迎接那位魏将军,乐城依然不动声色地加紧给青蠡解绳子。很快,青蠡的绳子也解开了。
乐城此时非常矛盾,不知该不该跑;如果这时候逃跑,那就会被坐实奸细的罪名;可如果不跑,那么就等于把性命完全交给这帮人处置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乐城还是拉着姑姑飞快地往林子外面跑。她估计唐军不敢冲出林子抓她们,那样可就暴露他们的行踪。
可是眼看着快跑出林子时,槐香一下子被树枝绊倒,乐城和青蠡赶紧扶起槐香,准备继续往前跑。可是槐香感到脚崴了,跑不动了。
前面不远就可以跑出林子了,就差那么一点,乐城咬着牙拖着槐香往林子外走,不到最后,她不想放弃。
追兵随后追到,将乐城三人团团围住,乐城简直沮丧到极点。最后的一搏失败了,结果不用想都猜得到。她一下瘫倒在地,任由军士们把她拖到魏将军面前。
“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又是怎么盗得皇家的物件!”那个魏将军冷冷地问道。
乐城苦笑一下,慢慢抬起头,却忽然看到对面站着的正是和七姐曾经相好的那个魏将军。
巨大的惊喜令乐城一下子跳起来,窜到魏将军面前,急切地说道:“魏将军,我是乐城,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七姐的师妹小枳啊!”
魏将军被忽然窜到面前的乐城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这时,那刘都尉的刀忽然砍下来,乐城急忙躲避。
“住手!”魏将军大呵一声。他一把推开刘都尉,急忙走上前查看,然后赶紧给乐城施礼,说道:“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受惊了。”
乐城喜极而泣,绝处逢生的惊天喜悦令乐城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乐城才拉着魏将军,边哭边说道:“见过魏将军。多谢将军救我们。”
“末将拜见长公主殿下!请长公主殿下见谅。”刘都尉在一旁十分尴尬地给乐城见礼。
乐城扭头看看这个刘都尉,想想刚才差点被他砍了,惊吓过度瞬间化为满腔怒火,实在想上前踹他一脚。不过想想他也是为了唐军,例行公事,还是忍下这口气,摆摆手说道:“算了,你们还是赶紧商议正事吧。”说完拉起一旁已经瘫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姑姑,安慰她没事了。
“长公主殿下,请原谅属下的无理,让长公主受惊了。军帐马上搭好,请长公主先到帐内休息,之后再商议如何护送长公主回去。眼下我们马上要部署攻城,就失陪了。”魏将军说完,招呼军士带乐城一行人前往军帐。
乐城疲惫地扶着姑姑朝军帐走去,见刘都尉从身旁经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见刘都尉满脸的歉意,忽然觉得心里的怒火都消了。
长公主殿下!是啊,新皇登基后,自己就成长公主了,乐城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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