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姑娘对张天有恩，张天自当结草衔环，以求报答。”忽而，张天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果断地跪了下去，身如直壁，稳如泰山。

　　牧晟眸光一闪，越发怀疑张天是居心叵测，刻意接触茉儿。

　　“晋国未亡之时，张天是晋人，与王爷战场相对，无可奈何。”张天虽是跪在地上，可是身上的正气，一点也没有减少。

　　“如今晋国已无，我晋国子民也都成了大越子民。张天自当为大越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天说到这里，直勾勾地盯着牧晟，直接了当地开口道：“王爷智谋过人，要是王爷肯给张天这个机会，一定能将张天救下来的。”

　　他从小就跟着晋长公主，她的安全，就是他毕生的使命。如今看到了茉儿，知道她尚在人世，张天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留在她的身边的。

　　茉儿听得蹙起了眉头，江婕妤是晋国公主，忍辱负重，苟且于越宫，却日日夜夜想着复仇。张天也是晋人，却要为了自身性命，臣服于大越？茉儿多看了张天一眼，张天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为何救你，你今日为了苟全性命，相求于本王，焉知他日本王落难，你又不会倒戈相向？”牧晟也是一愣，他方才愿意放了张天，一是因为他是茉儿的恩人，二是因为看他通身正气，不忍这样的人就这么去了。可是，张天接下来就说了这样一番话，倒是与他周身的气度完全不符，像极了奸诈小人。

　　“张天是个粗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大道理不懂多少，但是却知道，各国割据，年年征战，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张天眼中闪过一丝悲怆，继续道：“各国小战不断，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若是得以一统，才是天下黎明苍生的福音。”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为天下大势。若是他日有一国吞并列国，囊括四海，那也是造福苍生了。”张天像是背课本一样，字字清晰地吐了岀来，可是脸上，分明一片迷茫，对于自己说出口的这番话，他并不怎么理解。

　　他一直听命于晋长公主，这些都是长公主过去常说的话罢了。他听得多了，也就记了下来，但却不能理解，他也懒得理解，左右对自家主子唯命是从也就对了。

　　茉儿蹙眉，张天的话她听得熟悉得很，却又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

　　“谁教你说的？”牧晟面色缓和了许多，张天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底，若是可以，他宁肯不要自己满身的功勋，只求天下太平。

　　“张天愚见而已。”张天心虚地开口，见牧晟眯起了眼睛，知道牧晟不信，心中嘀咕：“这个王爷怎么跟个人精一样，自己说得那么流畅，他也看得出，这是别人说的？”

　　不过又一想，倘若牧晟真信了自己，传言他足智多谋，也不过是假的罢了，那便配不上茉儿了。

　　“长公主在时，时常提及，张天也就记下来了。”左右已经被拆穿，张天也就不再隐瞒。

　　偷偷瞥了一眼茉儿，想必若是她没有失忆，也会认可自己的做法的吧。

　　可是张天不明白，有些道理，知道是知道，可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保持不了平常心。

　　倘若茉儿不曾失去记忆，或许她会庆幸，大越吞并晋国，若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安政内，不出三年，便能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到时候，天下大同，着实是人间美食。

　　但是她是晋国的公主，便是心有庆幸，更多的却是国破家亡的悲痛与仇恨，若是她不曾失忆，怕也是要么以身殉国，要么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江染……”牧晟小声念了一句，竟有些惋惜起来，可惜了天妒红颜。

　　晋国长公主惊才绝世，他早有耳闻，却不曾有过什么接触。时常想，不过一个女子，当真能有经天纬地之才？

　　南潇是为大越第一才女，可是牧晟看来，其实不然，南潇会的，也不过是吟风弄月之才，于天下大势并无多大作用，当不得才女一说，天下都赞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丞相之女罢了。料想这晋国长公主的才名，也是如此而来。

　　如今听张天一番话，他倒是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能够这般睿智的人，才当得上才女之名，可惜晋长公主不知所踪，只怕已经香消玉殒了吧，当真是红颜薄命，让人唏嘘不已。

　　“姑娘方才为张天处理伤口，张天既想要报答姑娘恩情，又想完成长公主的意愿，让天下一统。”张天说得铿锵有声，天下一统哪里是小事呢？他却说得信心满满，好像自己有心就一定能够办得成一样。

　　“王爷，你到底帮不帮我！”牧晟沉默不语，张天等得心里毛燥，忍者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催促了一句，倒不像是他相求于牧晟。

　　茉儿轻笑一声，张天说话行事鲁莽，不顾后果，却也是有些智慧，倒是难能可贵。性耿直坦白，又有趣得很。

　　“王爷你给个痛快话吧，都是血战沙场的真男儿，别婆婆妈妈的。”便是牧晟有叛国之嫌，处境艰难，这大越的文武百官，面上都还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张天却是不顾这些个规矩，自己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毫不顾忌会有什么后果。

　　“留下吧。”茉儿不知怎么想的，不合时宜地开口，“早前我便有意将他带回王府，他是茉儿恩人，茉儿本欲好生照顾他。”

　　茉儿看向牧晟，柔声细语。牧晟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茉儿这才忐忑了起来。牧晟从来不希望，自己和晋国皇亲贵胄有什么联系。当初在越都见到晋国郡主，自己恳请他请旨带回晋郡主，就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因为江婕妤，她与牧晟之间，更是有了隔阂。

　　张天是晋人，还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自己出言让他留在王府，不知牧晟会怎么看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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