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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街头卖粮

  杜若飞停下脚步,用探究地眼神看了夏仲春一眼,“夏姑娘,我家的蚕茧已经卖出去了。”

  夏仲春微微一笑:“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跟您做蚕桑生意,是想跟您做粮食生意。”

  “哦?”杜若飞挑挑眉,“怎么做?”

  “刚才贵村与王家的冲突我看到了,王家的所作所为不仁不义,他们是要陷甜水井村的村民于水土之中,里正您是明白人,自然不会签订这不平等的契约,可不签的话,就要被王家报复,被王家报复了照样没有活路。”无论签不签,都是死路一条。

  杜若飞坐回去,一言不发等着夏仲春继续往下讲。

  “我猜想,您现在忧愁的肯定是粮食的出路,是不是?”

  “可不是。”不等杜若飞回答,杜富贵接口道:“家里囤积了满仓的粮食卖不出去,马上就要到雨季了,若是受了潮发了霉就更卖不出去了,一年的收成可就打水漂了。夏姑娘有什么门路能将我们的粮食卖出去?”

  “其实,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县衙告王家欺行霸市,听人说新上任的县太爷公正廉明,是个好官,只有官府才能压制住王家嚣张的气焰。可我说的一起做生意,就是我提供地方,您安排人将粮食挑进城里卖了。”

  “我们何尝没有告过,可是诉状递进去后就石沉大海了,再没有消息了。”杜若飞叹息一声,说:“官商勾结,我们升斗小民逗不过啊。至于你说的提供地方让我们卖粮食,这就更行不通了,王家是不会允许我们在城里卖粮的。我知道夏姑娘是好意,但王家不好惹,何必再连累你。”

  夏仲春微微一笑:“王家不好惹,我也不好惹,全城的粮铺都不敢跟王家作对,唯独我敢。”

  众人讶异,看怪物一样看着不自量力的姑娘,“夏姑娘家莫非是哪个高门大户?”

  “高门大户谈不上,不过我跟王家有仇,所以只有我敢跟王家斗,可他们又奈何不了我。”

  “冒昧地问一句,你跟王家有何仇怨?”杜若飞问。

  “不知杜里正有没有听说过王家九代洗女的事情?”

  “听人说过。”杜若飞颔首。

  “我就是王家第九代洗女。”夏仲春笑得云淡风轻,“我命大,王家一直想要了我的命,可惜他们没那个运道,都被我躲过去了。”

  杜若飞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王家女?”

  “确切地说,是王家九代洗女。”夏仲春纠正他的说法。

  这下,杜若飞总算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子非要跟他做生意了,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您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

  “夏姑娘又怎么能保证事情能顺利呢?王家睚眦必报,对自己亲生骨肉都敢下手,更何况我们?”

  “可是,现在除了跟我合作,杜里正您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更我合作或许有一条活路,不跟我合作,只有死路一条。”

  “好!”杜若飞双手一拍膝盖,站起来说:“我跟夏姑娘合作,夏姑娘为我们提供地方,以及替我们跟王家斡旋,所卖粮款抽一成给你。“

  “成交!”对于夏仲春而言,能破坏王家的阴谋,比挣钱重要。

  但是双方为了谨慎起见,暂时没有签订契约,先试一试,若是这个办法可行的话,再签订长期契约。

  商议完事情,已经是半晌午了,杜若飞让杜富贵将主仆两个送回城去,顺道认认门。

  “那杜四哥先挑一担粮食跟我进城去,村里有车没有,若有车明天再送一车过去,我想办法卖掉。”

  杜四忙从粮仓里盛了两担粮食,跟在夏仲春身后进城去。一路上,夏仲春跟他说了很多阿憨的事情,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到了绸坊,夏仲春让他将粮食放在空着的西厢房中,并向他咨询储存粮食的方法,马上就要到雨季了,如粮食储存不当受了潮就麻烦了。

  杜四在厢房里转悠了一圈,说:“这里并不是存储粮食的好地方,太潮了,若夏姑娘想储存更多的粮食,恐怕要将这里重修一下。”粮仓的修建马虎不得,要干燥空旷,还得防虫防鼠。

  夏仲春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小院是租的,不好在这里动土动工,况且里边是绸坊和绣坊,总归有些不方便,倒是慎斋书院那边有几间屋子似乎是粮仓来着,夏家的田地已经租给佃户耕种,每年缴一定数额的银钱即可,并不要粮食,所以那两间粮仓一直空关着。

  “我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存放粮食,不过还得打扫打扫才能用,明天先把粮食送到这里吧。”

  杜四说:“那夏姑娘若是能找到石灰沙土等物,就洒在角落里除湿,再找一些木板过来,将粮食放在木板上也能防潮。”

  “好,我记下了。”夏仲春将人送出门,望着两担粮食出神。

  “小姐,这两担粮食怎么办?我们搬到门口叫卖?”腊梅蹲下身抓了一把粮食,说:“这大米真不错,颗粒饱满,闻起来很香。”

  “这些不卖,我们送人。”

  “送人?”腊梅眨眨眼,“送谁?”

  “你去绸坊和绣坊走一遭,让大家回家前过来领一升大米回去。”

  “都送人啊。“腊梅有些不舍得,“这么好的米外头买十五文一升呢。”她经常帮着育婴堂采买,所以对外边的物价很熟悉。

  “没关系,送出去了,生意也就上门了。”

  到了傍晚,绸坊和绣坊的女工们都聚集在西厢房,等着夏仲春发放大米。

  “仲春,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给大家发大米了?”周明月听到消息也过来看热闹。

  “这是我去乡下收蚕茧的村子的大米,他们村遇到了一些事情,去年的大米没有卖出去,我想着这么好的大米白放着发霉怪可惜的,就让他们送来一担来发给大家尝尝,若觉得好了,就让他们再送些过来,价钱比从粮铺里买要便宜两文钱。”

  民以食为天,缺钱可以活下去,缺粮可就没法活了。一听说能便宜两文钱,大家都来了兴趣,吴川县地处江南,饮食主要以大米为主,熬米粥、蒸米饭、做米糕,哪样都离不开大米,哪家一个月不消耗几十斤大米。

  腊梅边给大家装大米,边说:“大家来闻一闻,很香的。”

  有人抓了一把大米在手里看了看,又咬开一粒大米,然后点头说:“的确是上等的大米。”

  夏仲春笑:“我还能骗大家不成?这是农户精挑细选出来的好米,所以买十三文一升,若是次一等的大米,价格自然也会低一些。”

  若是在王记粮铺买,十三文钱只能买次一等的大米,有时候里头还会掺沙子,哪里有这些大米质量好又干净。当即有人说:“那我买两升回去,我妹妹家生了孩子,我这个做姨妈的正准备买大米送过去呢,省下来的钱还能买几个鸡蛋。”这是当地的习俗,要给新生儿送上好的大米,寓意一生富足不愁吃喝。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有要一升的,有要两升的,还有人问有没有次一等的米,这样的好米她们平日里也是吃不起的。

  “明天还有一车米送来,若大家吃得好了,明天可以再过来买,若介绍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过来,介绍一个客户,介绍人可多领二两好米。只有前五天有这个优惠,五天后就没有了。”

  这等好事岂有不干之理?谁家不买米,在哪里买不是买,况且这里还便宜呢。大家纷纷承诺,一定回去帮忙宣传宣传。

  等将人都送走了,框里还有一个底儿,腊梅用手将所有的米都笼在一起,说:“还能再熬一锅粥呢。”

  “可以啊。”周明月赞许道:“我原以为你插足粮食生意,怎么也得几年后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找到机会了。”

  “碰巧罢了。”夏仲春将在甜水井村的事情说了一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送到眼前的机会不抓住,我会后悔一辈子的。王家嚣张跋扈,堵死了他们的活路,若我不出手,谁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惨案?”

  “王家去甜水井村打着就是杀鸡儆猴的主意,只要拿下甜水井村,不愁其他村子不低头,你这是断了王家的财路啊,他们恐怕会对你动手,你小心些。”

  “我就是不做这些,王家就不会对我动手吗?”夏仲春不以为然,“说来说去,王家都不会放过我,以前我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我不去利用,岂不是大傻子?”总归是这副不死不休的局面,与其被单方面碾压,不如奋起反抗。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若缺钱就跟我说,我那里还有一些闲钱。”周明月让腊梅将最后的大米给了她,“我拿回去给我娘熬粥喝。”

  如今的夏仲春充当的是米牙人的身份,所以自己并没有出多少成本,连粮仓都是现成的,就是以后运送粮食比较麻烦些。不过这都不算事,到时候从大街上雇一辆车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仲春还没到绸坊,离老远就看见杜四带着一车粮食等在门口,她忙急走几步上前打招呼:“你们已经到了?来这么早?”

  杜四憨厚地挠挠头,“大家都想着赶紧把粮食卖出去,所以我们就早点儿过来,早来早买。”

  夏仲春掏出钥匙开门,“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就是进城门的时候被人盘问了一番,我们说是给慎斋书院送的,交了城门税就让我们进来了。”

  夏仲春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吴川县有四个城门,每个城门都有官兵把守,检查进出城的百姓是否携带兵器等违禁物品,个人进出城是不需要缴税的,但若是商家做生意,则需要给商品缴纳一定的税额,也就是城门税。

  “这几天他们要城门税就给他们,我抽空去衙门办个手续,按月缴税。”

  杜四一听还要缴税,有些不乐意,“本来我们挣得就少,还要被扒一层皮,到我们手里钱更少了。夏姑娘,要不以后我们不用车运送粮食了,我们每人挑一担粮食送来,这样就不用缴税了。”

  “这可不行。”夏仲春推开门让他们进来,“咱们做的事正当生意,不能偷税漏税,否则若是有人使坏,这就是一大罪证。况且,村子离这里多远啊,你们一天能运几次?”

  “我们人多,脚程快的一天能送个三四趟。”

  “一天送那么多次,多招人眼?到时候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以后要长期做生意,所需的手续必须是齐全的,这是夏仲春做生意的原则。

  几个人正搬运着粮食,就有人上门了。先到的是卢绣娘,她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女子。

  “仲春姑娘,大米运来了呀?这是我两个嫂子,想买几升米,奖给我的那二两米匀给她们吧。”

  “没问题。”夏仲春问清楚两人都要多少米,给她们量好米,又加了一碗米倒进她们的米袋子里,这一碗米可要比二两米要多,两人喜滋滋地道了谢走了。

  “夏姑娘,怎么还送她们那么多米。”杜四在一旁看的心疼坏了,都是买花花的大米啊,他们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这姑娘竟然大手大脚地送人了。

  “杜四哥别心疼,咱们新开张,不给大家个甜头,谁愿意过来买?先将客户吸引过来,等他们吃的好了,自然就成了我们固定客户,生意就能细水长流地做了。”

  杜四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懂这些做生意的弯弯绕,挠挠头继续往下卸粮食。算了,不想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些聪明人的想法。来的时候,里正大人交代了,让他一切都听夏姑娘的,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就在他们卸粮食的这会儿,又来了几个人买粮食,夏仲春大手大脚,都会多给一些,让买米的人心里很舒坦。不一会儿,绸坊门口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刚搬进去的粮食又都搬了出来。

  眼看着开工的时辰到了,为了不影响大家做工,夏仲春想了想,对买粮食的人说,“里边要开工了,咱们在门口吵吵嚷嚷的会影响到她们。不如这样吧,若是买的在十斗一上,留下地址我们送货上门,若是买的少的话,等我们挪到那边的树荫底下再给大家称。”她指着路边一棵大榕树说。

  送货上门这种事太新鲜,新鲜的事情大家都愿意尝试一下,住在绸坊附近的住户是认识夏仲春的,给夏仲春打了个招呼,说了自己要多少米,就回家去了。

  其他人有些犹豫,他们平日里都在王记粮铺买米,新冒出来的这家连个铺子都没有,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不如先买上几斤,若是可以,再让他们送货上门。

  等零买的客户都散去,夏仲春对杜四说,“劳烦四哥帮忙去送几趟货,当然了,不让大家白干的,我给大家开工钱。”

  原本有些不乐意的人一听说有工钱,立即转变了态度,“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这就去送货。”

  等腊梅带着人去送货,夏仲春和杜四留在原地点货。这才半天时间,一车粮食就买的七七八八了,碎银子和铜板收了满满一匣子。剩下的这些粮食也不愁卖,说不定到了下午就能卖光了。

  杜四喜不自禁地数着一个个铜板,乐得见牙不见眼。夏仲春勾唇笑了笑,调侃道:“杜四哥,财不露白,您在大路上点钱,不怕被人抢了?”

  “谁敢抢,我跟他拼命!”杜四笑道:“说实话,昨天我还担忧来着,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家,能有多大的本事跟王家斗?今天一看,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您就是有金刚钻的人,我杜四佩服。”

  “您佩服的太早了。”夏仲春哈哈一笑,“等他们回来了,咱们把总账算一算,你就知道了。”

  杜四不明所以,不过等夏仲春将他们带到绸坊的西厢房算总账之后,就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了,因为今天忙活了大半天,刨除要给他们的成本,她自己几乎没赚到钱。

  “要不,我们明天别送了,咱们这一天白忙活了。”腊梅沮丧地低着头唉声叹气。

  “没关系,五天之后就会盈利了。”夏仲春信心满满。

  杜四等人将剩下的粮食妥善地放在西厢房,揣上今日的粮钱拉着空车离开了。

  第二天,夏仲春让杜四直接将车停在大榕树底下,直接在这里开张做生意。这一天来的人比昨天人要多,而且今天送来的大米不但有好米,还有次等米,买不起好米的人家也能买上实惠的次等米,所以生意竟比昨天的生意还好。而夏仲春总算有了结余,赚了三百钱。

  将铜板用红线揣起来,拍拍沮丧的腊梅,安慰道:“你看啊,昨天我们一文不挣,今天赚了三百文,说不定明天能挣五百文呢。走啦,回家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那还是别了。”腊梅叹了一口气,“咱们是不是该租个铺子啊,总是在大街上也不是个事,遇到好天气还好,要是阴天下雨,生意就做不成了。”

  “你说的有道理。”夏仲春颔首:“只是这铺子不是那么好租的,不说租金多少,还有位置、客流等等都得考虑。明天你跟杜四哥在这里卖,我去找找铺子。”

  找铺子的事情她一窍不通,想来想去,还是需要找刘润清帮忙。

  刘润清这段日子白天都在绸庄照看生意,她想都没想直接去了刘记绸庄。然而她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这般抢手,她一进刘记绸庄,就碰到了别的女子纠缠未婚夫的场面。

  这次的姑娘要比上次的冀晶晶高明许多,懂得迂回之道,并没有一上来就表露心迹,而是让刘润清给她介绍布料。这位姑娘家也跟刘家有生意往来,又恰好碰到了,若是躲了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于是刘润清只好亲自向这位自称艾可儿的姑娘一一介绍自家的布料。

  夏仲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腊梅怒火滔天,恨不能抓破艾可儿娇羞的小脸蛋。然而,她又一次被夏仲春拦住了,“别急,先看戏。”然后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着。

  店里的伙计们已经认识夏仲春了,他们拼命地向刘润清打眼色,奈何刘润清一心一意在生意上,自家伙计眼抽筋一样的眼色他并没有看到。

  倒是艾可儿看到了。她曾经在刘家的宴会上见过夏仲春,用余光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夏仲春,水润润的大眼睛一转,脚下一崴,“哎呀”一声,向刘润清倒去。

  在她的设想里,刘润清应该抱住她,然后温柔地问她崴到哪里了,疼不疼,若是把她抱回内院就更好了。然而事实是相当打脸的,她设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幻想中温柔的男子更不存在。

  待到重重地摔倒地上之后,艾可儿脑子是蒙的,她怎么就躺倒地上了?为什么没有人扶她?好像有人在笑,是在笑自己吗?门口那个女人走过来了,她在笑什么?是在嘲笑我吗?

  走到跟前了,躺在地上的女子跟傻了一样一动不动,夏仲春无奈地蹲下身将人扶起来,“姑娘,有没有摔倒哪里?”

  刚一站起来,右脚脚踝钻心的疼,艾可儿立即泫然欲泣,“我的右脚还像崴了。”

  铺子里全是男人,而艾可儿的丫鬟傻愣着都不知道上前扶着自家小姐,夏仲春无奈,蹲下身查看了一番,站起来说:“右脚崴了,不过不严重,修养几天就好了。姑娘是坐车来的吗?我送回上车?”

  艾可儿眼眶里的泪水要落不落,可怜巴巴地看着刘润清,“我脚疼,润清哥哥能不能送我上马车。”

  “这种粗活用不着刘少爷。”腊梅一撸袖子,将装可怜的人一把抱了起来,斥了一声呆傻的丫鬟,“你家马车在哪里,带我过去!”

  “啊?好!”丫鬟被训了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前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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