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清的衣服虽说旧了，但因没穿过几次，又保存的好，看起来跟新的一样。这次出门他特意挑了一身跟夏仲春身上那套旧衣服同色的袍子，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芝兰玉树，一个温润儒雅，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夏仲春心中得意，背着手斜睇身边的人一眼，“他们都在看我。”

　　“是，都在看你。”刘润清哭笑不得，“咱俩穿的差不多，猛地一看跟亲兄弟似的，别人还以为是哥儿俩一起逛青楼呢，你年纪又小，能不多看你吗？”

　　或许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行为举止、神态表情越来越像，俗称夫妻相，都着男装自然就是兄弟了。

　　夏仲春不乐意了，“难道不是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风流地销金窟，看的是你荷包里的银子，而不是你的脸，只要你钱多，哪怕是招风耳、酒糟鼻、麻子脸，也可以得一个浊世佳公子的命好。不过你要是有才华，相貌世无双，估计会有人倒贴。”刘润清抓住她的手，将她带进右手边的一个妓院里，“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跟紧我，别走丢了。

　　一进去就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上前迎客，不过都是冲着刘润清去，将夏仲春挤到了一边，“两位公子看着面生，怎么称呼呀？是不是第一次来啊？您想怎么消遣？”

　　刘润清艰难地将自己的夺回来，“鄙姓刘，今儿带着弟弟过来见见世面。”

　　众姑娘齐刷刷扭头看向夏仲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顿时都笑了。

　　夏仲春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姑娘们笑得前俯后仰，“你们笑什么呀？”

　　一个长相娇媚、化着大浓妆的姑娘用帕子掩着嘴，说：“刘公子逗我们玩儿呢，这哪里是小公子，分明是个小姑娘。”

　　“你们能看出来？”夏仲春惊奇不已，她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

　　“女人跟男人无论是骨架还是形态都千差万别，难不成换了一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那姑娘撇了一眼夏仲春的胸，“那里小归小，还是有的，臭男人可没有那东西。”

　　“你！”夏仲春满脸通红。

　　刘润清忙将她护在身后，向几位姑娘讨饶，“各位姐姐，别逗我妹妹了，今天趁着我爹娘没在家，带着我妹妹出来见世面的，劳烦帮我们安排一桌酒席。”他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姑娘，“请这位姐姐陪我们聊聊天。”

　　接这种活儿最轻省了，而且这对兄妹一看就非富即贵，给的钱肯定不会少了，伺候谁不是伺候。被点名的姑娘叫雪儿，差不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很是活泼健谈，她并不往刘润清身边凑，反而比较喜欢跟夏仲春说话。

　　“怪不得我来得路上好多人看我，我还以为是我长得英俊呢，感情是认出我是个女的了。”夏仲春垂头丧气，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刘润清一眼，这厮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却逗自己。

　　雪儿咯咯一笑，“大家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得出来，你一个姑娘家逛花街柳巷，自然引人注目啦。不过良家女子来这里的不少，都是来揪自家男人回家的，只要你不闹事，没人会管你的，当然，出了事更不会管你。”能来这里的能有几个好人，有那种色胆包天的见你是个女的，将你欺负了去，别人不会骂男人，只会骂女人不自爱，谁让你往风月场所跑呢。

　　酒席送上来，三个一边听着楼下的弹评，一边闲聊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身世上边，夏仲春假装不经意地问：“雪儿姐姐，你怎么来到了这种地方啊？”

　　雪儿边磕着瓜子边漫不经心地说：“家里穷，哥哥弟弟都要娶媳妇，我爹就把我卖了给他们换彩礼，别人都是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但丫鬟卖不了几个钱，我长得好看，我爹又想多卖点儿钱，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转手把我卖到了妓院。”她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悠悠地看着楼下，“这一晃，十年过去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夏仲春却觉得齿冷，雪儿看着不过刚二十出头，也就是说她被卖到妓院的时候才刚十来岁，还没长成，就要迎来送往，那个爹，禽兽不如。

　　似乎见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雪儿打开了话匣子，“像我这种情况的姑娘不少，因为是被亲人卖掉的，反倒对家里没有了牵挂，一心一意地过日子，自己挣自己花，等到了岁数就自赎其身，或找个老实人嫁了，或嫁给人做妾，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还有一些姐妹是被人贩子偷来和拐来的，岁数大些的知道家在何方，要死要活地想回家去，可在这种地方转一圈，你不脏也脏了，家人能容下的没几个，总不过上吊或者给人做妾两条路，还不如留在这里呢，至少逍遥自在。”

　　“那这里有没有岁数比较小的姑娘？”夏仲春问。

　　“有啊，你看那边。”她指向楼下的某个地方，夏仲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端着一个托盘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有咸猪手伸出来揩一把油，小姑娘左躲右躲，还是吃了亏。

　　“老鸨经常会买一些岁数小的姑娘进来，资质好的就从小琴棋书画地培养着，到大了就是棵摇钱树，资质差的先做丫鬟，等到了岁数再去接客。还有一些客人喜欢岁数小的，这些小姑娘若是被看上了，管你几岁，照样去接客。”

　　夏仲春的拳头握得紧紧地，差点儿咬碎后槽牙。刘润清悄悄握住她的手，所幸雪儿的眼睛一直看着下边，并没有注意他们的动作。

　　“这些孩子来路不明吧？”刘润清问。

　　雪儿嗤笑一声，“若真细究起来，这里的姑娘们都是来路不明的。”

　　“那你认识人牙子吗？他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不怕遭报应吗？”夏仲春问。

　　“呵呵。”雪儿跟看傻子一样看了夏仲春一眼，“他们连大清律法都不怕，会怕虚无缥缈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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