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加把劲，马上就生出来了！”稳婆一边看着进展，一边鼓励着。

　　床上的妇人咬着牙，双手攥着床单用力，外头滴水成冰，她却热出一头的汗。这种痛苦她太熟悉了，毕竟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了。

　　“露头了，露头了。”稳婆惊喜地叫着，她伸手去掏，不多时就屋里就响起了嘹亮的哭声。

　　“生了生了。”稳婆比产妇还高兴，因为生儿子的赏钱要比生女儿多。

　　“又是个小子。”产妇疲惫地撩起眼皮，只看了一眼新生儿就睡过去了。这一睡就到了晚上。

　　产妇的夫家姓曾，家中经营着不大不小的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曾太太醒来之后喝着老母鸡煲的汤，问道：“老爷回来了吗？”曾家老爷曾培严出门做生意了，走之前说会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可现在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他却还没有人影，曾太太心中怒火冲天。

　　“太太别生老爷的气，老爷在外头忙碌，还不是为了您跟五位少爷，您多体谅体谅他。”冯奶妈边哄着小少爷边劝慰生闷气的曾太太。

　　“五个儿子。”曾太太烦的不行，“怎么就生这么多？烦死了！”

　　冯奶妈心说，还不是你自己生的，脸上却笑着说：“太太多子多福呢。”

　　“我可不求多子多福，只求他们别拖累我。”曾太太端着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鸡汤，冷着脸说：“你别看我家有点儿小钱，可也养不起五个儿子，现在他们小还好说，有口吃的就行，等长大了，要读书考科举，要做生意分家业，这么点儿钱真不够花的。”她眼珠子转了转说，猛地坐起来，说：“冯姐姐，我拜托你件事。”

　　“太太请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冯奶妈拍着胸脯承诺。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你帮我处理了吧。”

　　冯奶妈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问：“太太打算怎么处理了？”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处理吧。

　　“外头天寒地冻的，你往河边一扔，一个晚上人就没了，我给你二两银子。”曾太太的口气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随意。

　　“我不敢。”冯奶妈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可不干。

　　“三两。”

　　冯奶妈继续摇头。

　　曾太太一咬牙：“我给你五两，你将他带的远远的。”

　　“太太，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不敢。”冯奶妈苦着脸，“我平日里连鱼都不敢杀，哪儿敢做这种事情啊。”

　　“算了，我就随口一说。”曾太太将汤碗放在一边，伸手要抱新生儿，“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将婴儿交出去，冯奶妈跟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生怕曾太太继续为难她。出了曾家门，她忍不住嘀咕：“穷苦人家养不起儿子也就算了，怎么有钱人也养不起？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曾太太倒是个辣手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她唾了一口，“只给五两银子就想让我敢这种事，她倒是想得美！”

　　曾家。曾太太抱着小儿子愁眉苦脸的，她真心觉得养不起，一点儿都不想要。她愁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朝外边叫道：“章妈妈，你过来。”

　　章妈妈一家都是曾家的下人，女儿在曾太太身边伺候着，儿子跟在曾老爷身边伺候着，她跟老伴在曾宅一个管内，一个管外。此时，她正在厨下炖着下奶的黄豆猪蹄，听见太太叫，忙用围裙将手擦了擦就赶紧赶了过去。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老章呢？”

　　“他在门房呢，您找他什么事？”

　　“你去将他叫过来，我有事交代他去做。”

　　“好，我这就去叫他。”

　　不一会儿，老章就过来了，他站在门外问：“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个蒲包，将这孩子扔河里去吧。”曾太太满不在乎地吩咐。

　　“太太！”老章大吃一惊，忙说：“这可是个儿子。”

　　“儿子又怎么样，我家养不起，快去找个蒲包来，趁着天黑将他扔出去。”曾太太浑身疲惫，懒得跟两个下人说话，一味地催促。

　　“要不等老爷回来再说？”老章打着商量。

　　“你们这是没将我放在眼里！”曾太太柳眉倒竖，“老爷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老章在外边急得不行，可又不能跟当家太太顶撞，到底找了个蒲包过来。

　　章妈妈已经将婴儿从房里抱了出来，大红的襁褓趁得婴儿的小脸红扑扑的。曾太太在屋里吩咐：“赶紧趁着天黑扔出去，别让人看到了。”

　　老夫妻两个拎着蒲包往门外走。章妈妈满心不舍，问：“真要把小少爷扔了？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太太不想养，我们能怎么办？”老章唉声叹气的，“少不得做一次孽。”

　　“要不咱们将小少爷藏起来，等老爷回来再说？”太太在咋呼，当家做主的还是老爷。

　　“宅子就这么大，我们能将小少爷藏到哪里去？”老章摇头：“咱们外边又没有亲戚，连个托付的人都没有。等我出去了，你将门锁上，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避着点儿人，千万别被人发现了。”章妈妈不放心地叮嘱。

　　“嗯，我晓得。”

　　外头伸手不见五指，老章不敢打灯笼，抹黑往离家不远的小河的方向而去。

　　如今还在正月，前几天倒春寒，到了晚上，河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层。老章鬼鬼祟祟地躲着人走，路上只遇到了一辆马车从身边走过，其他人倒是没有遇到。

　　到了河边，他到底不忍心将婴儿扔到河里去，只将蒲包放在河边，嘴里念念叨叨地，“小少爷，您可别怪我，我是按照太太的意思做的，你跟曾家没缘分，我会偷偷给你烧些纸钱，替你打开门路，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唉~”老章叹息一声，往四周谨慎地看看，见附近没人，赶紧跑了。

　　不一会儿，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声说：“你猜的不错，刚才那人的确没干好事，他往河边放了一个东西，我们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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