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湖上大雪纷飞，水天一色，湖边青松绿瓦皆银装素裹。

　　云玦背着苏离衣进了湖边的亭子。

　　“想不到你们皇宫内的湖边也有座亭子。”

　　“笨蛋，任何湖边都有亭子。”

　　“我倒是有点想念沉剑山庄的宿雪亭了，一下起雪来，亭内根本坐不了。我跟我爹说过好多次，把亭子檐修大一些，他每次都说‘好好好’，但就是没有行动。”

　　“改天陪你回沉剑山庄看看。”

　　苏离衣本来还能坦然聊聊天，听见改天两个字，怔愣良久，终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心答道：“好啊。”

　　“小时候因为珚儿，你沾染了寒疾，沉剑山庄实在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了这么些年。”云玦搂着苏离衣，眼中皆是心疼内疚之色。

　　“靠烛阳心诀咯，每次冷的时候就运运功，会好上许多。”苏离衣笑道。

　　“那我把你困在宫里，岂不是浪费了你这一身大好的武功了？”云玦用脸蹭了蹭苏离衣的额头，玩笑道。

　　苏离衣又是沉默良久，哪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留在这个时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终是笑道：“是啊，不过我可以保护你嘛。”

　　“苏离衣，等过了年，我便立你为后，昭告天下，好不好？”云玦看向苏离衣，却看见了苏离衣不知何时早已湿润的双眼。

　　“好啊……”哽咽得颤抖的嗓子使得苏离衣终是不能平静地把话说完。

　　“怎么哭了？”云玦紧张地替苏离衣把脸上的泪水拭去，却有更多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我是太开心了，要当皇后了，有点激动。”一边说着，一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幼稚鬼，不哭了。还有几天就除夕了，我们出宫去过年，好不好？”

　　“好……”苏离衣终是再也憋不住，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全身都在抽泣。

　　“苏……”

　　苏离衣觉得，有些话再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长烬，我不能陪你回沉剑山庄……不能陪你过年，也不能当你的皇后……更不能保护你了……”苏离衣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哪里有那么多坚强乐观，不过是没有到绝望的时候罢了。

　　“怎么了？苏离衣？”云玦捧着苏离衣的脸，见着她无精打采快睡着的模样，吓得不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长烬，那副画，我带不走，你能不能把它保存好……”苏离衣使劲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再看看云玦的脸。

　　“苏离衣，你别胡说，你怎么了？”

　　“我多想你不要娶别人啊……但是那样的话，你就会孤独一生，我不想你一个人……”

　　“苏离衣，我不会一个人，我带你去找太医！”

　　苏离衣用尽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长烬……我们隔了一千多年，我该去哪里找你……怎么办，我就要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玦正要抱起苏离衣，却发现怀中之人闭上了眼睛，连呼吸也没有了。

　　“苏离衣！苏离衣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大雪越下越大，把亭子里一切声音都淹没在了浩渺的苍白里。

　　两旁宫墙深深，雕栏玉砌，脚下是厚重的皑皑积雪，头上有白茫茫弥漫飞雪的苍穹，却独独使得那样一个挺拔而坚毅的背影看上去那般落寞和绝望。

　　直到很多年后，云珚和满月依旧记得那天雪中的那个背影：明明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却跌跌撞撞，仿佛擦肩而过路过了许多路人；好似拥有了全天下的一切，却又好似什么都从未得到过，孑然一身；明明怀中抱着他这一生最在意的人，却又每一步都在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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