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木子。

　　或者说，李珉玉。

　　女子听到妫珩的声音，笑了。

　　“别来无恙啊……珩公子。”女子笑得温柔，少了一分平日里的端庄疏离，让人放松了警惕。

　　“姑娘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妫珩跳过了寒暄，直入主题。

　　珉玉嘴角含笑看着妫珩，半晌，拿起了水壶。

　　“这段时间以来，若非公子的照顾，珉玉也无法实现从前的梦想。”珉玉说得真诚，“那家小小的药铺是珉玉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谢谢公子。”茶水滚入壶中，传来“咕噜噜”的声音，热气随之升腾而起。

　　妫珩垂眸看着茶水，感受着杯壁的温度：“姑娘不用感谢珩，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男主面无表情，脸上从来不会有客套：“珩这么做，为的还是自己的利益。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姑娘专门来一趟。”

　　这分明是不耐烦的姿态。

　　珉玉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子，笑了。除了面对那个女子的时候，这个男子都是这般冷漠无情的。他足够优秀、足够吸引人，却不是她李珉玉想要的人。

　　她一手挽袖，一手执起杯盏：“是珉玉打扰公子了。”

　　女子笑容温婉，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妫珩看着，却迟迟没有动手。

　　“公子难道连这分情都不领吗？”珉玉扬眉，话语里有些落寞。

　　妫珩看都不看她，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姑娘不必在珩面前如此造作。”

　　“不管姑娘今日是为何而来，珩希望，从今往后姑娘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个“我们”，除了妫珩，只能是夏梓鸢了。

　　珉玉看着妫珩面前那杯不曾动过的茶，笑容从未消去。

　　罢了。她阖上眼。

　　“公子慢走。”他不领情，她也没办法逼着他。

　　此时男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珉玉的话，他停下了脚步：“希望姑娘莫要再动些歪脑筋。”

　　冰冷的话语砸在珉玉耳边，她嘴角的笑越发明艳。直到男子离开，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她的脸上终于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再也不出现？

　　过了这几天，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拉开，珉玉扬唇一笑，抬眼看向门口，站了起来。

　　来人是夏梓鸢。

　　李珉玉给梓鸢和妫珩各递了一张请柬。妫珩走了，梓鸢就要来了。迎着梓鸢在妫珩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珉玉又给梓鸢重新斟了杯茶。

　　在梓鸢来之前，她已经吩咐小二把东西收拾干净了。

　　此时她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心里头满是复杂的思绪。

　　看梓鸢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她压下心头的各种想法，问道：“妹妹怎么了？”

　　梓鸢没有发觉的是，此时李珉玉唤的是“妹妹”。

　　此时她已经不是药铺里头的木子姑娘了，而是在船上和梓鸢相识相知的李珉玉。

　　梓鸢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牵强：“没事，不过是刚刚知道了些事情，心里头有些难受罢了。”

　　珉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梓鸢，给她递去一杯温茶：“妹妹先喝杯茶吧，珉玉也有些话想要告诉姑娘。”

　　梓鸢接过杯盏，饮下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姑娘说吧！”她的声音哑了些许。只是心思好像还不在此处。

　　珉玉无谓一笑：“妹妹是不是觉得木子和一个人很像？”

　　话音刚落，梓鸢惊讶地抬眼看她。她已经多多少少猜到珉玉要说什么了。她咬了咬唇：“姑娘想要说什么？”

　　此时的梓鸢分明是有些着恼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

　　珉玉笑得温婉动人，不顾梓鸢的焦急，兀自问了下去。

　　“妹妹是不是一直以为船上的一切是梦？”

　　梓鸢咬唇看着珉玉，下一刻，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珉玉看着和方才有几分相似的场景，在梓鸢开门离开之前喊住了她。

　　“妹妹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

　　梓鸢这才注意到珉玉一直喊的是“妹妹”。她立在门口，手已经触上了门，却迟迟没有把它推开。

　　半晌，她转身面向珉玉，面上已经是一副平静的神色。

　　“姑娘想说什么就说吧，梓鸢听着。”

　　珉玉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那船上的一切不是梦。如果真是梦，那珉玉脑子里头记着一切，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方才脑中早已转过许多想法的梓鸢现在平静得很，便是听着面前的木子姑娘自称“珉玉”，她也是一脸淡定。

　　她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茶。

　　珉玉没有惊讶于她的平静，只是意外梓鸢竟然没有反驳质疑。

　　“姑娘没有话要问珉玉吗？”她主动问道。

　　梓鸢唇角微勾：“姑娘先说完好了。”

　　看梓鸢这幅模样，珉玉反而有些没有底。

　　“珉玉就从我们两人分开的时候说起好了。”珉玉摇了摇头，甩开心头的疑虑。

　　“那火烧起来之后，船也毁得差不多了……”

　　…………

　　“梓鸢妹妹这是怎么了？”看着妫珩抱着梓鸢踏上了小船，珉玉焦急地迎上去问道。

　　妫珩扫了她一眼，把梓鸢交给一旁的苏青：“你们看着她。”

　　然后便又飞身跃上了大船。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火海中。

　　四周是姑娘们的尖叫。珉玉皱着眉，不再理睬慌乱的姑娘们，蹲下和苏青一同照料着昏迷的梓鸢。

　　忙前忙后的，梓鸢迟迟未醒，妫珩也迟迟未归。就在珉玉一边担心着昏迷不醒的梓鸢，一边害怕着他们这次要葬身江底的时候，妫珩回来了。

　　他站在一艘不知从哪里来的大船上。那大船，跟正在燃烧着的那艘一模一样。

　　这艘完好的船，方才一直藏在那大火之后。

　　等那艘大船驶到他们这艘小船面前，在小船上惶恐不安的他们就准备往船上走。可是丛画手一拦，拦住了珉玉。

　　珉玉抬眼看着这个没有多少接触的女子，抿了抿唇。

　　她大概猜到丛画想要跟她说什么了。

　　最后，珉玉留在了那艘小船上。同样留在小船上的，还有丛画安排留下来照顾珉玉的一个姑娘。珉玉这个时候，才真的确定，这船上除了她和梓鸢，全是妫珩的人。

　　连红琛也是。

　　…………

　　珉玉讲完了，梓鸢看着珉玉，没有说话。珉玉微微笑着，笑得端庄大方，一如梓鸢之前在船上看到的那样。

　　然后，梓鸢拿起茶壶，给珉玉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把这些告诉梓鸢，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窗外。外头下起了大雪，鹅毛一般的大雪仿佛是压在了她的心头一般。

　　“没有为什么。”珉玉原本想说些“不忍心看你一直被人欺瞒”的话，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们都是被困在局里头的人，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她没有因为自己受到梓鸢牵连而怨恨这个姑娘，甚至因为她一直以来的赤诚相待而对她颇有好感。何必说些虚伪的话互相膈应，反正她的目的已经完成。

　　两个人相对无言。梓鸢坐了一会儿，转身便走了。珉玉晓得，她是去找妫珩了。

　　看着这姑娘一路走来，珉玉其实是有些遗憾的。经历这么多事情，夏梓鸢没能留住原先的快乐和纯善，可在妫珩和亲人的保护下，她也没能真正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够了。以她如今的防备心，已经能够扛一些小风浪了。只要妫珩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大的风浪需要她亲自面对。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找梓鸢出来说这些话，不就是想在离开之前让他们生些嫌隙吗？

　　她撑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罢了……刚刚给妫珩的那杯茶他没喝，这人留了一条命，也许就是为了和夏梓鸢好好过日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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