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阁

　　这里曾经是沈倩云和她娘居住的院子，是一个不大有很偏僻的地方。

　　沈倩云的亲娘，很喜欢鲜花。在这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树。还让人在靠近凝香阁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小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盛夏的时候总能荷田脉脉。

　　父女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池塘旁，此时这里荷叶落尽，一片凋零。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已经扑簌簌的飘落到水面上。

　　“父亲有多久没有踏足此地了？”沈倩云突然开口，让沈仕宗一怔。

　　自从沈倩云的亲娘，沐大小姐过世之后，他的确再也没有踏足这个院子。更不曾好好看过这个荷塘。

　　“记得小时候，母亲很喜欢这里。常常抱着我坐在这棵桂花树下，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听着蝉叫。那个时候，我以为母亲是喜欢这里的风景。后来才知道……”

　　沈倩云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沈仕宗。然后伸手指向荷塘对面的一道拱门。

　　那里是通往大门的必经之地，若是有人从正门而入，到这个院子，必定会从这道拱门而入。

　　沈仕宗一怔，他很快就明白了沈倩云的意思。他的嫡妻，沐大小姐从前并不是单单因为只喜欢荷塘才会日日坐在这里，实则她只是在等着自己的夫君归来。

　　可是她日日期盼，却日日失望。

　　看着沈仕宗茫然的表情，沈倩云走到一旁的凉亭里，自顾自的坐到了石桌旁。下人们很有眼力劲的立刻端来了热茶和手炉。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父亲这样一个饱读诗书、明理通情的人，会宁可选择一个如同余氏这样的肤浅女子，却视沐大小姐如无物呢？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她？”

　　“云儿以为为父真的是个无情的人嘛？”沈仕宗坐到沈倩云对面，自嘲的笑着说道：“记得三十年前，我从乡间到京城赶考。人生地不熟，谁会理会你一个穷书生。我受尽了白眼，尝尽了冷暖。我曾经以为我会客死异乡。可是，我遇到了她……”

　　沈倩云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沈仕宗继续说道：“她是沐府的嫡出大小姐，我永远忘不了我第一次见她的那一日，她着了一件湖水蓝的一群，流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的笑容就像是沙漠里的清水一般滋润着我的心田。让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生的渴望。她无论是样貌、性情、才华都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任那个男子不倾慕呢？”

　　“那你呢？你倾慕她吗？”

　　沈仕宗难得的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回忆起那个人都能让他重温那种如沐春光的感觉。

　　“当然了，我也是个普通男人，遇见一个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倾慕呢？云儿，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娘她也爱着我，愿意嫁给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曾经受过的白眼、冷嘲热讽，甚至是那些寒冬酷暑的煎熬，都无所谓了。有了这样的女子为妻，这一辈子，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可是你还是伤她呢！”

　　提到这个沈仕宗的眼神明显的暗淡了下来：“我们成亲的前几年，我们的确相濡以沫，过得平淡而幸福。你外祖父还帮助我在朝廷里某了个差事。可是这男人都是如此，一无所有的时候，希望能遇到一个什么都不计较，甘愿跟着自己的女人，甚至是一个能够在很多方面帮助自己的女人。可是有害怕自己成为女人背后的男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强过自己。”

　　“屁话！这都是无能的男人为自己不平衡的心理找得理由罢了。”

　　沈倩云突然大喝起来，连坐在对面的沈仕宗都是一惊，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儿的性情该是如同她的母亲那般温婉，就算是现在贵为摄政王妃，也从未见她如此发过脾气。

　　在这一刻，沈仕宗终于看到了那个傲视天下的摄政王妃——沈倩云！

　　“云儿，也许你未必能够理解，当一个男人听到别人说他的成就都是靠女人得来的时候，你知道那种心情吗？我寒窗苦读十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这句话？”

　　“你的寒窗苦读，未必能够脱颖而出。若是没有我母亲和沐府的后盾，你以为你可以稳坐丞相之位这么多年吗？要知道，如同你这般寒窗的人数不胜数，你不会是最优秀的，可是却是最幸运的。”

　　“可我入仕后，也认认真真，辛辛苦苦的拼命想要做出成绩，为什么大家看到的还是我娶了沐大小姐，却抹杀了我的能力呢？”

　　“不，你错了。别人不是看不到，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你的能力，嫉妒你的能力，才会用这样的刻薄来打击你，让你家庭不幸。满足他们的虚荣心理罢了。而你正好中了这样的阴谋。你想想，我母亲和沐府何时看低你？何时嫌弃你？只要你需要，他们谁不是拼尽全力的帮助你，可在你和那些好事之徒眼里，这样的宽容和帮助竟会是低视的表现吗？”

　　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曾经沈仕宗也想念着沐大小姐，想要与她重归旧好，可是心里却仍然摒弃不了那些闲言碎语。看来人言可畏的确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这一生，为父做过很多错误的事，遗憾的事，后悔的事。对于你的母亲，这三种情绪皆有。可是现在外界也传言，王爷的摄政王身份和地位都是你这位摄政王妃带来的，王爷能够今日君临天下，都是拜你这个王妃所赐。你能保证王爷不为如为父一般糊涂吗？”

　　沈倩云哈哈一笑，沈仕宗能够问出这样的话，证明他对皇甫冽风脸皮的厚度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强大，还真是不了解。

　　“父亲放心，王爷绝不会如此。”

　　“为何？”

　　“因为王爷心里明白，他的一些都来自于他的隐忍和坚持，能是来自于他身边倾心相付的爱人和朋友，对于这些人他自会更珍惜。”沈倩云这话说得简单，可是沈仕宗心里明白，皇甫冽风之所以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里，是因为他真正的实力，比外人看起来的要强几十、几百倍。只看他能够轻松夺取青州、击退西疆大军，就可见一斑。

　　“如今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可笑。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话，我想这也是我母亲想要问你的。”沈倩云平复了刚刚的情绪，沉沉开口道：“你有爱过我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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