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皇宫勤政殿

　　皇甫弘昱和皇甫冽风多年来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坐下来。面对面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浓酒，光是飘出来的清香就知道是壶好酒。还放着一些富贵人家常用的下酒小菜。

　　皇甫弘昱屏退了宫里所有的宫人和侍卫，脱下了龙袍换上了平日里的素色衣衫。

　　“咱们两兄弟上一次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沉默了许久，皇甫弘昱才淡淡的开口，脸色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好像是你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吧！到今天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皇甫冽风点点头，抬起头看着跳动的火光，仿佛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是啊，那个时候咱们还是年少的孩子，甚至会为了谁的箭射中了红心，谁的没有射中也吵上好几日。”

　　“是啊，那个时候你总是最最风光无限的那个。父皇喜欢你，戚妃娘娘疼爱你，太奶奶也是偏爱你，就连苏梦舒也独独钟爱你一个人。仿佛天下所有的幸运都是你的，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又多讨厌你吗？”

　　皇甫弘昱只是那样淡淡的说着，仿佛那些曾经深埋在心里仇恨和嫉妒不曾有过一般，那种淡漠好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而皇甫冽风只是斜倚在靠椅上，静静的听着。

　　“那时候，我们努力的学习政事、武功、军务、兵法，甚至想方设法讨父皇的欢心。当我日夜苦读的时候，你在骑马；当我寒冬酷暑都不停练剑的时候，你在喝酒；可是为什么，你总能在各种比赛、较量中拔得头筹，讨得父皇欢心。我敢保证若我的母亲不是皇后，我的舅舅不是丞相，这个太子之位恐怕早就易主了。”

　　皇甫弘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火般灼烧着喉咙和胸膛，他眉头微皱，相比起那些与生俱来的挫败感和委屈，这点点的痛苦算什么呢！

　　“小时候，我总是羡慕你有个那么温柔的母亲，每次见到戚妃娘娘她都是笑意温和，从没有生过气、红过脸。每次都会做好吃的给我们，而我的母后只会常常责骂我，教训我。只会吃醋和争权。皇甫冽风，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天下的一切好东西都给了你？”

　　“所以你就不甘？想要杀我？”

　　“是啊！”皇甫弘昱勾着嘴角，淡淡的笑着说道：“我觉得你死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好东西就是我的了。便利用了苏梦舒。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苏梦舒为了一个皇后之位而放弃了你的时候，我多开心吗？我真想告诉你，不是好东西都属于你，例如苏梦舒！可是……”皇甫弘昱停了下来，许久许久没有人说话，只有烛火里的灯芯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喝着酒，直到都微醺了，皇甫弘昱才继续刚才的话：“可是，看到你受伤，看到母亲和舅舅逼宫，看到父亲气急攻心的晕倒最后殡天，再看到戚妃娘娘伤心过度的样子。我害怕了，后悔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和你，再也不可能那样了。”

　　“可是你却还是想要杀掉我。”

　　“因为我害怕，很害怕。我知道我不如你，如果你想要杀我，随时都可以完成。所以我不能让你活着。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说道这里皇甫弘昱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你胜了。”

　　皇甫冽风从没想过能够听到这些话，那些曾经根深蒂固，深信不疑的想法，居然到最后只是一场权力的闹剧，而皇甫弘昱也只是一个嫉妒过头的可怜虫，被人利用了而已。可是他毕竟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自己因为他家破人亡，又让自己如何原谅他呢？

　　许是看出了皇甫冽风的想法，皇甫弘昱半点不在乎的一边斟酒，一边继续说道：“你不用原谅我，因为我的确害了父皇和戚妃娘娘，而害了你这么多年。你恨我理所当然。只是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吧！不过本王答应与否还得看心情。”

　　“太医说我的身体日渐衰弱，恐怕难享天寿，而我的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并不能继承大统。所以，我想你……”

　　话还没说完，皇甫冽风就赶紧摇了摇头，差点被一口酒噎住：“你少打我的主意！之前我就给父皇说过，我没有那种意思。现在也是。”

　　“我知道，若不是你没有那种想法，苏梦舒也不会轻易被我收买了。可是冽风现在不同了，龙筱需要你，而我和清泽都不是最好的人选。现在天下大乱，龙筱需要一个得力的掌权者，而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像要死的嘛！就算你现在没有太子，日后也会有。就算没有，清泽也可以接替，他也会有儿子，如此算来怎么也轮不到我。”皇甫冽风挪了挪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继续说道：“再怎么算也轮不到我。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和云儿便去过过逍遥的日子。”

　　许是说得太久，许是喝了太多，皇甫弘昱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开始苍白：“冽风，你和云儿许就是人家说的天作之合，若你继承大统，凭云儿的计谋和手段，这天下岂有不安之理。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所以冽风，你应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其实我写下诏书即可，只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心甘情愿的接受。”

　　皇甫冽风猛的站起来，一甩衣袖，说道：“你少啰嗦，等西疆事结束了，本王就会离开，你的那个位置，本王不稀罕。云儿更不会稀罕，你自己留着吧！”说完，大步迈出了勤政殿。

　　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和鬓发，也让刚刚微醺的脸色恢复如常。寒风里抬起头看了看天上，今天月色正好，皎洁、明亮，仿佛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那些压在心头许久的东西，此刻竟是消退了很多。

　　踏着夜色，跨上战马，直奔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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