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皇帝放下手中书简，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微微一笑：“呵……你若真能这么想，朕自是欣慰！行了，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悬无翼端正坐下，顿了顿，道：“父皇，您今日召儿臣入宫，应不单单只为了赏赐一事吧？”
皇帝手指一指，撑了撑眉头，“不错，的确不止！”
他绕过御桌，从桌上拿起一卷圣旨亲自送到了他手上。
“打开看看你便知这其中缘由了！”
悬无翼双手接过圣旨，内心却隐隐颤抖着。
他打开细细一读，末了，合上圣旨，顿时感到天昏地暗。
那一卷明黄之上，墨香尚未完全消散，行如流水的字体将“迎娶凝雪为妾”这一行字书写的龙飞凤舞，赫然醒目。
悬无翼猛地起身，拱手急语：“父皇，恕儿臣不能答应这门亲事！这道圣旨，儿臣领不了！”
皇帝脸色一变，吼道：“放肆！圣旨一下，岂是你说抗旨就能抗旨的？”
悬无翼倔强地扭着头，眉心皱出了好几道褶子。
片刻，皇帝又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无翼啊，你与那米家大小姐成亲也有些时候了，可迟迟不见她有所动静。太子已经如此，朕便不再多说。若是你们还不能替朕与你母妃诞下小王爷，你说朕能不着急吗？”
“听说这凝雪是太子妃的娘家表妹，也算是名门闺秀，大家之后。再者说，这亲事还是太子妃主动向朕说起，一来是人家姑娘真心实意待你，二来也算是作为对她这次同行寻医的赏赐。平常人家的男子都尚还三妻四妾，更何况你还是堂堂翼王爷，皇家血脉！”
悬无翼暗暗握着拳头，眉心皱褶又分明了些，他不禁腹诽：“哼，表妹？凝雪，你的出身如何本王会不清楚吗？想不到你为了达到目的，手段竟能如此卑劣！本王以前怎就没能看清你？真是瞎了眼了！”
“无翼，无翼？”
悬无翼回过神，将圣旨往身边的桌上一放，坚定道：“请父皇恕罪，不论如何，这道圣旨儿臣是不会接的！儿臣愿意用这次寻医之功来抵抗旨之过！就像父皇对母妃的感情那般，恳请父皇能够体谅儿臣！”
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罢了罢了，你若无意，朕再强求，反倒成了朕的不是了。说到你母妃，朕倒是有一些时日没去见她了。”
他往书房门口探了探头，大声道：“来德，今晚摆驾歆安殿！”
一听皇帝有意撤回圣旨，悬无翼急忙拱手谢道：“多谢父皇体谅，儿臣感激不尽！”
“哼，你小子！幸亏此道圣旨还未颁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回去吧，记得给王妃多补补身子，再加把劲儿！”
最后的那一句话，引得悬无翼一阵脸红心跳。他不禁暗想，生小王爷这件事情，是不是该和米琪儿商量商量，将它提上日程了？
……
回府的途中，悬无翼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方才在御书房发生之事告诉米琪儿。
告诉她，怕她胡思乱想又生自己的气，不理自己；不告诉，又怕她追着自己问。以她的性子，不问个清清楚楚恐怕是不会罢手的。
比起米琪儿的任性，他似乎更担心凝雪。
她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善变虚伪？明明是自己从青楼赎出来的歌妓，安插在太子妃身边的眼线。又是如何取得太子妃的信任，甚至让太子妃心甘情愿的替她说情求旨赐婚？明明上回的刺客事件，她还不被信任来着。
他知道凝雪对他的真心，但他总觉得，她求旨赐婚的目的，远远不止喜欢自己这么简单。
一个又一个的疑团缠绕在悬无翼的心头，令他烦扰难受。
他往车壁上一靠，吁叹自语：“凝雪，但愿你不是本王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
“圣上，夜深露重，还是将这披风披着吧，以免着凉。”来德小心翼翼地将披风披在皇帝的肩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皇帝摆手，眉宇间透着一抹淡淡的忧伤，“无妨。夜再凉，也凉不过心。”
“可是圣上，您已经在这儿歆安殿外站立了整整两个时辰了！奴才担心您的身子会受不住啊！”来德说着说着便躲过头去，悄悄抹起了眼泪。
跟着皇帝这么久，他的痴情让人心疼难受。
皇帝轻叹：“来德，朕在她的心房外都站了一辈子了，又怎会在乎这区区的两个时辰呢？”
来德似乎无法再忍，便走上前去扣响了歆安殿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打开。开门的婢女见殿外站着的人是圣上，急忙跪下行了大礼。
此时瑾妃正好从佛堂路过回寝殿。
尽管是黑夜，但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却无法靠近和触摸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时，她还是一眼就认出。
与之一门之隔的距离，她却无法再向前移动一步，随之而来的，是鼻尖的那股酸楚。
她的出现，对于皇帝而言，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他怔愣地站在门口，怔愣地望着她，怔愣地不知所措。
像个孩子，内心无比的欣喜藏都藏不住，全在那张笑开了的脸上体现了出来。
“瑾钰，你站在那儿不要动，朕过来，朕过来便好。”
瑾钰，她的名字。
他在心里念了一辈子。
瑾妃自知逃不过的终将逃不过。今晚，她没有再避而不见，而是大大方方地请他进了内屋。
一张方桌，一壶热茶，两盏茶杯，两个身影，与静谧凉爽的夜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卷。
“圣上请用茶。”瑾妃将倒好茶水的的茶杯端到了皇帝的面前，又问：“不知圣上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她的语气平淡毫无半点波澜。
皇帝抿嘴一笑，良久，他才小声道：“不是深夜，朕已在门口站了多时了。”
瑾妃不由得一怔，抬起眼帘看了看他，“后宫不知还有多少妃嫔佳丽在恭候圣上，圣上不该如此。”
皇帝一口将茶饮尽，声音浑厚而又坚定，“后宫佳丽再多，又怎及你莞尔一笑？瑾钰，朕的心，难道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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