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离去,她终是一人在园中坐了好久,心绪有些不宁,或许是有些忐忑,也或许是有些惧怕。脑子里总是混混沌沌的如一团乱麻,以至于林润和到了身边也没有发现。
“怎么了?一个人坐在此处,小心受了寒。”他将披风给她披上,在她身边坐下道。
“永宜睡了么?”见他来,转头看向他道。
“睡了,睡得很安稳,你放心吧。”他终是有些宠溺的笑着回答她。
“是知,大遂皇帝约了我明日在阪定坡一叙。”
“你要去赴约?”他没有任何反应,只依旧轻笑着反问她。
“嗯,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但我有些。。。”担心两个字她终究是没敢说出来,她如今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凡事都容不得她去害怕,千难万险她也要迎头而上,但女子总归是女子,她还没有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内心。
“别怕,我在。”林润和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当下握住她的手,双目凝视着她道:“别怕,我会陪你一起。以你如今的能力,该是他惧怕你才对。况且你已是永宜的娘亲,凡事都该为他做个表率不是么?”的确是,论起实力来,大遂的军队尚在恢复中,作战能力定是比不上势如破竹的黎国,且如今皇帝受着伤,也没有能力能对她下手,他会在她身边,不止是他,林简,晦迟,甚至是上官璟都会在。
次日,傅时雪按时赴约,身边跟了作为御林军统帅的上官璟。
“殿下,为何宣王没有随殿下过来?”上官璟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倒是那几位通通都没见到。
“这种局面,是知不适合出现。”她走在去往坂定坡的山道上有些心不在焉道。如今她以黎国和孝公主的身份赴约,林润和自是不适合出现的,好在上官璟是黎国重臣,护主的担子便由他来担了。
上官璟明白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跟在她身后,命了百余军士在半山埋伏等候,如有异样情况,便全力出击,以保她全身而退。
傅时雪一路匆匆,不曾停留,到达那望峰亭时见大遂皇帝已然在亭中等候。快一个月没见,他倒是瘦了些,脸上也添了分沧桑感。也许是受了伤的原因,身体略显单薄,但那坐着的姿态却是十足的帝王风范,傅时雪忍不住暗笑,也是,他当了三十年的储君,这种姿态该是融进骨髓里的了。
“纯乐来了啊,坐!”皇帝见她来,也没起身,直接招呼她在桌边坐下。
傅时雪也不客气,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在另一边坐下,上官璟伴随在侧。
“纯乐性子如今变得这般冷了么?朕记得你原来很是爱笑爱闹啊。”皇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慢悠悠道。
“陛下心里似明镜,该是都明白的。”傅时雪也不看他,只目光看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眼神有些空洞道。
“纯乐这意思,是在怪朕么?”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以前围在他身边撒娇打闹嬉笑着喊他“太子哥哥”的那个孩子了,如今身份的巨大转变,让她不得不成长,不得不改变。
“纯乐岂敢,陛下有陛下的立场,人生在世,谁不是为自己打算呢?更何况陛下手中的是浩浩山河,悠悠天地,芸芸众生。”赵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以前从未认真去看过他,她只知道,他对姐姐好,对自己好,他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后来看的越多,经历的越深,也就想的越明白,每个人都是从一切美好的孩童长起来的,越长大,那美好便越少,摆在眼前的则是日益增多的利益与阴谋。谁都不能说这样做有错,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都不是那天上的神明,能够做到六根清净,无私无畏,以度众生。
“如今你也到了这高位上,是否能够理解朕的烦恼忧愁?”赵临轻笑,在椅背上靠下,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道。
“自古高位,有能力者居之。陛下有野心,为巩固帝位,一统天下,如此做无可厚非。可陛下是否要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自始皇帝一统六国,古来多少英雄豪杰,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可为何他们能成功,而陛下却处处受制,便是因为您眼中容不得人。且看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之后为何能开创贞观盛世?因为他的心思用在了自我克制,励精图治之上,以天下万民为己任。既往不咎,重用魏征;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太宗以安百姓,重人才,强政治为治国首任,从而得道者多助。可陛下呢?善猜忌,善妒忌。是知一向视你为明主和兄长,力争保你的江山安定稳固,可是你做了什么?在知道他是你手足之时,你想的却是他会不会夺了你的位。大遂本可以兄弟齐心,相辅相成,气吞山河,如今走到这一步,陛下难道不想想自己的心胸过于狭隘了么?”傅时雪见他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家走到这一步,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她是个小女子,她的格局有限,她的心思远没有赵临作为一个君王来的深沉复杂,这从中的弯弯绕,她也没有兴趣去理解。她只知道,凡成大事者,必先正身,礼为先,度为上,智为尊,恒为贵;且不拘小节,自信得过,有坚韧不拔之志,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容之态,而不是日日存了心思在那旁门左道上。
“纯乐的教条倒是一套一套的,果真是有太傅的风范。”皇帝见她如此,当下也不恼,如今在这世间,也许她是唯一一个敢跟自己这么说话的人了,在那大遂的宫廷里,为了除掉林润和,他拉拢权贵,机关算尽,终是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这一切,他做的是否值得?
“陛下今日邀我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么?”
皇帝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道:“今日邀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姐姐早你二十天产下了一子,如今朕与是知终是回不去了。大遂的军队,两日后朕会带回建安去,从此你我各不相干。你今日所说,朕会牢记在心,若有一天你黎国来犯,我大遂亦不会善罢甘休。子陆与尹阿,若他们愿意,依旧还是我大遂的宁王与王妃,建安的王府,也为他们空着。容衍若想回朝,朕也举双手欢迎,至于你和是知,一切好自为之吧。”皇帝说的有些哀怨,他心中终是有些愤恨的,林润和在他看来,是个若不能得之,便要不惜一切毁之的人,若他以后真的效力了黎国,那么他大遂,还会有安稳的一天么?一切事到如今,终是没有回头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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