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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清明

云中时雪 不二土 6095 2021-04-02 20:56

  当晚,任平生便去了林润和的营帐。

  他在军中寻了良久,却终是未见林润和的身影。罗意去了青州城内,徐浪在磨石镇周边守着,按理他应该是坐镇军中的,如今怎的不见了踪影?任平生心里直犯嘀咕,拉了营中将士询问,守营帐的将士却说只在半个时辰前见到将军,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心下疑问,四周都是荒漠,却是没有去处的,这荒漠之中,四周无垠,连个辨别方向的标杆都没有,又是如此月黑风高之夜,若他独自一人进了沙漠,想来怕是不好啊,任平生心中有些惶恐不安,来不及细想,便牵马出了营帐去寻。

  他举着火把在四周一圈圈的寻,直到寻出五里开外的沙丘之中,才听得前方隐隐约约有些打斗声传来,任平生当下提高警惕,熄了火把,就近趴下躲在沙丘后头悄悄观察。

  他在沙丘后趴定,见着不远处来来回回的黑影,足足有十二三人之多,个个身怀绝技,功夫一流,使的刀法也是招招欲夺人性命,再定下细细瞧去,却见被那些围在中间的白影不是林润和还会是谁?

  “来者何人?有何目的?”林润和将围在四周的黑影击退数步,拎着剑在那黑暗中凛然伫立,从容而淡泊,让人侧目。

  “奉主上之命,只为拿那玉风铎而来,若你不肯交出,休怪我等刀下无情!”那黑影倒是不瞒他。

  “呵。”他当下不禁冷笑,下死劲握了握手中的剑,攸的板起了脸,看向众人的双眼放出寒光,沉静的充满了杀机,让人看了不由得浑身起栗。果然为了玉风铎而来,如今还查明了玉风铎在他身上,看来那背后之人也是个有本事的,如此此物倒真是个宝贝,人人欲求而得之。

  那任平生躲在不远处趴的腿都麻了,对面的人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他在众人中间身轻如燕,来去自如,出招虽儒雅,但却充满了果决与狠厉,他手中的剑来来回回使的让人目不暇接,只看到那一道道银色在月光之下充满寒光。如此功夫,当真是天下一绝。

  那些人与他战了良久,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一个接连着倒下去,任平生见状,飞身上前帮他将剩下的一干人等逐个解决。

  那林润和终是打的累了,将剑插入沙丘中,用来撑着身体,有些急促的喘着气。

  “将军!”任平生过来扶住他,两人同时在沙丘中坐下。

  “任将军怎会在此?刚才,多谢将军了!”林润和缓了缓神,转头微微喘气道。

  “我来寻将军商量收编部队一事,见你不在军中,便出来寻了。”任平生扔下手中的刀整个人平躺在地,翘起二郎腿吐着口中的沙子嘟囔道。

  林润和不置可否,朝他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刚才那群人为何要刺杀将军?我看他们的身形口音倒是黎国的杀手。”任平生被吹来的沙迷糊了一脸,有些不爽的重新坐了起来。

  “任将军认得刚才那些人?”身旁的林润和闻言一怔,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探究,细细想来,倒也是不足为奇。那任平生本就是黎国人,自然对黎国的一切是熟悉的。

  但任平生却是摇摇头,有些茫然,“我久不在黎国,只听得刚才将军与他们说话,那口音却是黎国口音,那些杀手,看身手和招式应该背景也不简单。对了,将军与黎国人有冤仇吗?为何他们会追杀你?”

  他有些好奇,面前的人看上去为人足重,玉韫珠藏,满是君子的清华气象,着实不像是与人为敌的。这般的高手寻他而来,难不成是为了挑战他的武学造诣?任平生简直快要被自己的想法蠢哭,暗自呸了一声。

  “他们为夺一物而来。”林润和说的淡然,嘴角有些萧索的笑意。他洁净的手指拂过胸口那一片温润,深深的吸了口气。幸好这东西在他身上,若是放在纯乐身上,此时的她,他不敢再往下想。

  “便是刚才他们口中所说的玉风铎?”任平生的心没由来的荡了一下。黎国的杀手,他口中所说的玉风铎,这是怎样的一种联系?他有些骇然,若这些真与黎国皇室有关,那玉风铎为何会落到林润和手中?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将军可否将此物给我一看?”任平生悬着的心被高高吊起,四面都不着边,整个人满是急不可待,这一切都太奇怪,他不得不去探寻。

  林润和有些不解,见他神色紧张,想来他可能该是知道一些的,没有丝毫犹豫,将怀中的玉风铎取出交予他。

  那任平生拿着玉风铎在月光下细细观察了许久,终是看到了慕容妤三个字,顿时如五雷轰顶,久久说不出话来。真的是这枚玉风铎!他对此物是熟悉的,那时的他,是慕容尧的近身侍卫,慕容陛下去世之前,花费了好些精力来制作这枚玉风铎,他是全然看在眼里的,断不会认错。

  “任将军认得此物?”林润和见他一脸惊讶久久不说话,便伸手轻轻推他。

  那任平生被推的一个激灵,忙清醒过来,将玉风铎还与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此物是将军的?”

  林润和将玉风铎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温和的眉眼弯了起来,那瞳孔如池底的黑曜石,上面注着清亮的水,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并不是,此物乃我未婚妻之物,因先前有人欲夺此物伤害于她,我不放心,便将这玉风铎放在自己身边了,也幸得如此,莫不然今夜那群人,杀的便是她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怅然道。

  “将军对夫人情深意重,着实令在下佩服。”任平生歪着头忖了忖,而后道:“此物出自黎国先皇慕容陛下之手,是他要送与自己孩子的礼物,这是陛下亲自选材雕刻,外人模仿不来。那时我还年轻,是黎国的殿前侍卫,常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对那个孩子,喜爱的紧,说是定要送他一份特别的礼物。只是慕容陛下最后没能看到他的孩子出生,他与皇后和那个孩子,在庆元殿的大火中丧生了。”他絮絮叨叨说到此,嗓子有些哽的说不出话来。他自十二岁起便跟在慕容尧身边,十九岁那年,汉王造反,率军攻入庆元殿,他领着一干殿前侍卫与汉王手下拼命,终是没能救得慕容尧,后来身负重伤昏死过去被扔在了乱葬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在一天后醒来,被人救起,随着商队逃出黎国,辗转来到了这个荒蛮之地。

  林润和有些唏嘘,慕容尧是个巧手皇帝,心思敏捷,这他早就听说过,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巧手皇帝会被人活活烧死,连着他的皇后和孩子。但转念一想,他的孩子,不就是傅时雪么?所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成了他的未婚妻,如此,还真是要谢谢当年舍命救她的人了。那是何等的大义,能将自己与孩子的生命用来替换傅皇后。

  “也就是说,此物背后的确有一个令人向往的秘密?到底隐藏着什么?令如此多的人要来夺?”他不再去想傅皇后的事,只握着玉风铎细细思忖。现下最要紧的,不是去探讨已故的陛下与皇后,而是要护得傅时雪周全,这背后之人一天不揪出来,他便一天不得心安。

  “我也不知,陛下临终前黎国曾传他留了一笔巨大的宝藏,但这宝藏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在哪里也是无人知晓,至此一直是个谜。”任平生垂着头吸了吸鼻子,粗旷的眉眼间带了丝丝的哀痛,“将军夫人是如何得到此物的?”他终是疑惑不已。按理说这个东西是随身佩戴在有身孕的皇后身上的,怎么会到了大遂?

  林润和静水流深的扬了扬嘴角,“她自小便戴在身上了,据家中人说此物乃她姑母所赠,她姑母,便是黎国皇后傅妤。”

  “那尊夫人是?”任平生拧着眉,绞尽脑汁细细思忖,终是没有任何结果。傅云梦为黎国皇后时,傅家只有两个孩子,傅闻辛与傅弗卿,如今听闻那傅闻辛早已为东宫太子妃,自是不能成为他未婚妻的,如此想来,傅家该是有个三小姐了。

  林润和见他这般好奇,终是笑了笑道:“是太傅傅显的小孙女,傅时雪。”他的目光在那一刻飘的很远很远,他离开京城已经好些天了,不知她可好,可会想他?

  “如此,平生有机会定要见见这位将军夫人了。”能配的上如此谦谦君子的,想来也非一般女子,傅家的孩子,他倒是着实想要见识见识。

  “一定。”林润和握着手中温润的玉风铎,抬头望向漆黑的天际,仍是满天繁星,那一颗北极星在他面前熠熠生辉,如同她在看他一般,他心中沁出阵阵暖流,再过不久,他便可以回去见她了。

  次日,林润和随任平生一道去了磨石镇,他一身银甲骑在马上,看着面前站着的数百士兵头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将士们,我深知尔等对我所说的话抱有疑惑的态度,实乃人之常情,本将军深感理解。但大遂土地辽阔,资源丰富,海纳百川,蟠天际地,大遂皇帝更是巍巍荡荡,恩泽天下,此次亦是不再难为各位,如将士们愿意随我入遂,我即刻请旨为各位某了出路,众位可在我大遂建功立业,娶妻生子,安享太平。今日,本将军便在众位面前歃血为誓,如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说完直接抽剑划过自己手臂,蘸了鲜血抹于唇上。

  底下众人听他如此说,想着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没有任何为难众位的举动,一概的吃穿用度均是按例提供,如今又见他这般宣誓,当下便也不再反抗,均与他一道歃血为盟,弃了刀剑,随了他。

  他依照承诺六百里加急给皇帝呈了旨,皇帝看了折子也算是深感欣慰,不费一兵一卒平了青州的暴乱,还得了一万多将士,不过这些人终究是别国的,也是得防着他们策反才是。皇帝思忖了良久,终是将这一万五千人拨入了林润和帐下,命他亲自练兵,不得有误,至于那任平生,便跟在他身边当个副将,待建功立业后再行封赏。

  众人接到旨意,终是心下一宽,如此,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林润和要回京复命,自是不能在青州多待,只是托了青州刺史杨芳和守城将军南宫炜将一众将士在城外安顿好,待与皇帝商量了屯兵地点后再将他们迁走,那杨芳与南宫炜办事倒也是尽责,只不下五六天的光景便一应办好了。

  他心下感激,特在临行前召集了众位设了宴当面感谢。

  傅时雪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始终都是林润和,那一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是知是王相的孩子么?还有她与王相,真的是如此不堪的关系么?是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摊上这样的父母,他那样可怜。

  方氏照料的上心,三天后终是醒了过来,只是昏昏沉沉的靠在床边,唤了采菲问道:“林将军可有来信?”

  “有有有,昨个傍晚便到了,小姐一直昏睡着,就没敢给你。”采菲赶忙回她。

  “是么?我躺了有几日了?”傅时雪依旧有些脑袋发胀,她已不记得自己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躺了几天了。

  “小姐躺了有四五日了呢,总是睡睡醒醒的,可把老爷夫人吓坏了,幸得奴婢扯了谎说您是因为过度思念将军,如此老爷夫人才稍稍放了心。”

  “将军走了几日了?”

  “前前后后将近二十日了呢,这不来了信,小姐您看看吧。”采菲取了信来给她。

  接过信,却见那硕大的纸上只用行书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已归,等我。

  傅时雪顿时泫然欲泣,虽是寥寥四个字,但看的她心中揣揣不安。她那样期盼他归来,但待他归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便不再是林润和了么?他是谁?他似乎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子,让傅时雪心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

  “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她伸手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吩咐道。采菲与采葑不敢违逆,起身出去了。

  她一个人在房中想了良久,终究觉得不是滋味,换上衣服起身出了门。

  “爷爷!”正在看书的傅显被一声怯懦的呼喊声打断,见来人是傅时雪,忙搁了书起身去迎她。

  “最近不是病着么?怎的突然起来了?”傅显焦急的问询中带了十足的宠溺。

  “爷爷,纯乐犯了错,爷爷可会责怪?”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分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她该怎么办?前面好似一片黑暗,在她与林润和之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她举步维艰。

  “这得看你犯了什么样的错,爷爷也得赏罚分明不是?”傅显带了些玩味的表情,这个宝贝孙女,向来是个傻大胆,无所畏惧,如今怎的有些怯怯的,是病糊涂了么?

  傅显的话让傅时雪混沌的脑袋终究是定了定神,下定决心开口道:“爷爷,纯乐跟踪了长公主,听到了她与王相的谈话。”

  “哦?说了什么?”

  “王相说是知是他与长公主的孩子。”

  傅显悚然一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此话可当真?”

  傅时雪拿不定主意的摇了摇头,她也确定不了啊,所以才这般困顿。想来想去始终没法,只得重新将那一晚的话复述了一遍。

  傅显在上首有些不知所措的负着手来回踱步,一时间房间里蓦然沉寂。“纯乐这几天生病,就是因为是知的身份么?”他幽幽的在书案前坐下,拧着眉思量了许久,这才启唇。

  她点头不说话。

  “那你从此便不爱是知了么?因为他的身份?”他双手捧起面前的茶盏,押了口茶后看向她。

  傅时雪拼命摇头,她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竟讲不出一个字来。她怎么不爱,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只是他,只是她的林润和。

  “既然爱,又何必计较他的身份?纯乐,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是知摊上这样的父母,是他的不幸,但你该为他感到欣慰,他没有随了他的父母,他长得这般好。”傅显叹了口气,这是上辈人的恩怨,这背后的不堪该如何解决是上一辈人的事,终是不该牵扯到两个无辜的孩子。如此,他作为一个长辈,只能压住内心不安的情绪平静的劝慰迷茫的傅时雪。

  “不是的爷爷,不是的,纯乐不会在乎他是谁,可是纯乐心疼他,他已经这样可怜了,为何还要如此残酷让他再去面对那样一个爹?”是啊,他已经为了她不认了自己的娘,如有一天,一切事实真相都呈现在昭昭烈日之下,他的父亲不是那个战神林简,而是叛国诛君,意图造反的贼人,他的父母,那样的不堪,他将如何面对这天下悠悠之口,他会生不如死的吧?

  “那纯乐担心的是是知的想法?”傅显开口问道。

  傅时雪轻轻点头。

  “你既爱他,便要知他,懂他。孩子,是知的这一关必须要过。不管如何,你需与他一道面对,你可懂爷爷的意思?”傅家的孩子,生来要学的第一课便是重情至孝,如今是知能为她舍生忘死,同样的,她也该涌泉相报。

  傅时雪当下了然,脑中的混沌渐渐散去,她既已认定了他,不管他遭受如何非人的磨难,她始终会与他在一起,必要时,挡在他的身前。

  “你与是知,都是爷爷的好孩子!”傅显欣慰的点头,“太子那边的证据都已搜罗齐全,想必过不了多久,王镛这颗大树便要倒了,这两天宫里在筹备欢送哈克,你若是待得闷,便去姐姐那待段时间吧。”

  傅时雪听他如此说,心中蓦然清明,前路漫漫,她已做好准备与他同生共死。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等他平安归来。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的是知,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君子,任何人都摧毁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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