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自那姓沈的离去之后，便一直被沉闷的气息笼罩。

　　一切的变化让府中的下人们摸不清头绪。

　　沈姑娘与她的哥哥、小蛮以及那个苗族女子年初六便不辞而别；

　　从未生过病的公子，也在那日吐血晕倒，昏睡了一天一夜；

　　梅香姑娘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杜府；

　　然后是公子抱着一名已死的妓女回府，将她葬在迎客居内，并将迎客居改成了悠悠馆；

　　陈叔帮着公子一起将那妓女下葬之后，没两日便离开了杜府。他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似乎公子也并不关心这些。有人说，他是去寻自己女儿去了，可是陈管家不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吗，连妻子都不曾见过，又哪里来的女儿！

　　接着便是兰姑娘，自莫七走后便似变了个人一般。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感觉再不是以前那个淡定自若的兰姐姐了。

　　前几日，公子带靳若西及一些游侠回府。原来靳若西竟是女子，令府中下人大吃一惊。跟随公子回来的游侠们个个神情悲慼，住了两日便都走了。只剩若西与一个名叫莫十的游侠未走。

　　前几日，杜府又来了一个人。此人便是久未露面的菊雅姑娘。

　　菊雅姑娘自两年前摔断双腿，便回了老家养病，再不见出现在杜府。此次出现，众人皆是一惊，究竟何事竟让菊雅姑娘不惜一路奔波来到杜府。

　　这两日，大家才明白过来，原来，兰姑娘出事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兰馨，却突然间——疯了！

　　整日坐在房中喃喃自语，一时傻笑、一时哭泣、一时捂着头尖叫、一时又打来水不停地洗手，总说手上有血。

　　菊雅姑娘一刻不离地守在兰馨身边，靳若西想来也是因为兰姑娘的原因，原本要离开杜府，却又住了下来。

　　公子去看过几次兰馨，可每次兰馨看到公子，情绪就变得激动。

　　一时说：哼，杜煜与他一样，都是豺狼，只顾自己，何曾管了他人死活！

　　一时又愧疚难当：我是忘恩负义之人，杜叔叔救了我全家！

　　一时却又说：杜家有恩于我，我们就应一世为奴么！

　　这些话，只菊雅听得真切，其他人一是不能轻易靠近兰馨，另则，兰馨早已神志不清，说话也变得含混不清。有时急促，有时带着哭腔，有时又嘻嘻地笑着，让人捉摸不清。

　　对于这些，向益姑早就了若指掌。她今日来杜府，原本不是为了兰馨，只是既然来啦，哪有不探一探她的理。

　　益姑静静地坐在厅堂内等候下人传话。

　　杜煜正在府中，听闻向姑娘造访，便立刻来了厅堂。

　　杜煜见到向益姑，拱手行礼道：“向小姐。”

　　向益姑亦起身回礼。

　　两人坐下，杜煜恭敬问道：“向小姐亲自来杜府，不知何事杜某可为小姐效劳。”

　　向益姑谦逊回道：“凭公子与家兄的关系，又何须如此客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年前曾向兰姑娘讨了些茶膏，二哥喜欢那茶的味道，便想过来向兰姑娘再讨些茶膏。”益姑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二哥明日便要随周将军远赴溆洲去巢南蛮，哥哥此番出征，为朝庭出力自然应当。只是做妹妹的难免担心，亦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只能给他备些他爱吃的东西。”

　　益姑说完，向杜煜看去。这杜煜已经好一段时日不着白衣了，今日却身着白衣。

　　是何理由，益姑心里再清楚不过。莫氏兄弟，死了三人，赵顼回来，那三兄弟的骨灰必然也被带了回来。

　　哼，如何面对莫氏亡灵，想必这杜煜内心受了不少煎熬吧！

　　杜煜面色沉静，恭敬回道：“倒不必劳烦小姐跑这一趟。向将军喜欢哪款茶膏，只需传句话来，杜煜自然送到府上。”

　　益姑摇摇头道：“当日走得匆忙，也忘了问兰姑娘是何种茶膏。今日前来，便是要问她一问。”

　　杜煜道：“实在不巧，兰馨这几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还请向小姐原谅。这样罢，回头我命人将杜府上等茶膏每样备上十饼送到令兄府上。”

　　向益姑摇摇头道：“即是如此那便罢啦，怎可让公子如此破费，若被哥哥知道又要责怪益姑不懂事了。”接着又道：“春季天气反复，倒是要多注意些身体。我与兰姑娘甚是投缘，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讨些茶膏，另则也是想找她说说话，即是身体不适，今日便也罢啦。”说着起身命身后彩笺端来一个锦盒，递给杜煜道：“前些日子得了些香粉，用着觉得不错，今日原想拿来给兰姑娘。奈何这般不巧，只能劳烦公子代为交给她啦。”

　　杜煜接过益姑递来的锦盒，恭敬说道：“向小姐有心了，我代兰馨谢谢你。”

　　益姑点点头，便告辞离去，留下杜煜仍旧捧着锦盒兀自出神。

　　这向益姑名为讨要茶膏，实则将周永清出兵南疆之事透露给他，她到底有何意图？

　　他看了看手中的锦盒，将盒盖打开，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这香气中又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檀香的味道。杜煜心中微微疑惑，这檀香向来是寺庙、尼庵礼佛所用，何时竟用来制成香粉！

　　杜煜思索一阵，心中本就对这向府千金疑虑重重。虽看不出她有何不对，但近段时间所发生的许多事情，却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杜煜拿着香粉，心中思索：兰馨此时的情况，自然用不了香粉。另则，这向小姐多少令人疑心，还是稳妥些好。

　　思及此，杜煜将锦盒关上，决定暂时不将此物交给兰馨，待她病好之后再说。杜煜将锦盒递给身边兴儿，命他先将锦盒拿回揽月阁收着；兴儿依言照办。他又叫来莫十令他查探周永青将军出兵南疆之事。

　　待做完这些，杜煜又思及兰馨，心中不禁愧疚！

　　她说的没错，这本是他个人恩怨，却搭上了莫氏这么多人的性命。包括，菊雅的一双腿。她说他是豺狼，其实一点也没错！

　　自从梅香离开后，杜煜身边便不再有丫鬟。自小便习惯了梅兰竹菊这几个丫头，换做他人总是不适应。如今她们却是残的残、走的走、死的死、疯的疯，他也无心再带随从在身边。

　　菊雅也清楚公子脾性，因而此次回杜府，特意将兴儿带了过来，让兴儿照顾他。兴儿从小便跟在杜煜身边，比其他人更了解公子，也更令人放心。

　　兴儿往揽月阁走去，杜煜却想去看一看兰馨。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已将梅兰竹菊四个丫头视做自己的妹妹。加之竹清死去，梅香离去，他心中便更加紧张兰馨的病情。不论兰馨如何看待自己，他却真心将她视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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