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的嘴上不停抽搐，不知是连日来的辛苦奔波还是过于紧张，脸上早已涕泪横飞，不停重复地说着：“清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靳大夫，只要见到靳大夫就一定能救得了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此时竹清早已神志不清，哪里听得到莫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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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陈屋，前一刻还静如荒宅，下一刻却被人一脚将门踢开……

　　踢门之人正是莫九，他面色苍白地抱着几无声息的竹清，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虽然已是暖风三月，却周身披着点点冰茬。看门的弟子均是一阵错愕，待反应过来，连忙将门口的骏马牵进院中，将门关好。

　　莫九吼道：“靳大夫在哪？”

　　其中一弟子回道：“在颍王房中……”话音未落，莫九已向赵顼房中奔去。

　　杜煜，莫二听到院外的喧嚣，连忙来到院中。

　　莫九双目赤红，似疯了一般抱着竹清奔往赵顼房间，边跑边喊着：“靳姑娘，救命，快，快！”

　　此时赵顼已沉沉睡下。本是一身重伤的他，经过这一整日的强行奔波，早已虚弱不堪。靳若西给他开了些药，为他稳定伤势。此时正在施针为他治疗受伤的筋骨，莫十安静守在她身后，时时帮她递些针药。

　　靳若西原来扮作男子是为了方便行医以及跟随师父各处采药。这么多年来，因四处采药、行医居无定所，除了师父之外并不曾与其他人长期相处，自然不易露出破绽。然而自从她来到杜府，杜煜派莫十护卫她的安全，两人便是日日在一处。后来两人带着公子挑选的莫氏弟子一同奔赴明州，一路上更是同吃同睡。

　　这让她身为女子的秘密还如何保得住。莫十对此，似早已知晓却又从不说破，只默默守护着她。而靳若西在莫十的细心守护中，不知不觉也已倾心于他。两人一路上似有灵犀，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感知对方心意。后来在护送颍王回京时，为了便于掩人耳目，若西干脆换回了女装。

　　莫十第一次见到身着女装的若西时，不禁一阵失神悄声对她说道：“你穿回女装，真好。”若西听言脸上不禁一阵绯红。女为悦己者容，自己曾觉此言极是卑微，如今却又觉得说得极妙。

　　此时若西接过莫十递来的银针，她看一眼莫十，心中一阵暖意。

　　莫十悄声问道：“颍王伤势如何？”

　　若西摇摇头道：“今日真是难为他了。现在我已给他吃了些安神的汤剂，让他好好睡一觉，估计要到明日晌午方可醒来。”说着便继续为他施针。

　　若西正在施针之时，却听见院内一阵喧嚣。好像是莫九在喊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莫九抱着竹清撞门闯入。

　　莫九见到靳若西，眼中放出光芒，抱着竹清来到若西面前急切说道：“靳姑娘，快，她吃了断肠散，你一定要救救她！”

　　“什么！”靳若西正探身去看已经昏迷的竹清，听到莫九的话，不禁惊呼一声“断肠散！”

　　莫九只不断地说着：“你一定要救救她，只有你能救她啦。你一定要救救她！”

　　靳若西被他吵得心慌意乱，只道：“她服的是断肠散，断肠散如何能救？我，我从未救过……”

　　莫十见莫九与竹清如此，虽心急如焚，但也清楚莫九这样只会让若西愈发慌乱，更加耽误了清儿的诊治。他连忙道：“先把清儿放床上，你这样吵，只会干扰靳姑娘。”

　　“好，好，……”莫九连忙将竹清抱到屋内侧床之上。

　　杜煜与莫二随莫九一同进来，虽想知道竹清究竟如何，但见莫九这样，心中已猜到大半。

　　此时，有靳若西在，他们只能安静地跟在莫九身后。

　　屋内侧床上，靳若西抓着竹清的手，为她把脉。其他人都屏息看着她，大气不敢出。

　　若西一边为竹清把脉一边吩咐道：“灌几个汤婆来，再端个碳盆进来，给竹姑娘拿些干净衣服。”

　　杜煜身后一名莫氏弟子立刻退出房间，不一会便拿了碳盆及干净衣物过来。

　　靳若西为竹清把过脉后，又翻看她的七窍，之后便是颓然坐在床边。

　　“怎么样？”她身后的莫二、莫九、莫十都急切地问道。

　　靳若西摇摇头，心中歉然，道：“已是死脉，七窍皆已出血，我……我也没有办法啦。”

　　莫九扑到若西身边，抓着她的衣服，道：“她还没死，她还有气息，靳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靳若西被莫九的反应吓道，竟不知如何是好。

　　莫二，莫十心中难过，面色都是一片灰白。

　　杜煜道：“若西，你帮竹清将干净衣服换上吧。”

　　“好。”靳若西点点头道：“我，我这里有续命丹，或可让竹姑娘缓一口气。”

　　杜煜心知续命丹本是她的傍身保命药，极为珍贵。总共也只十颗，至今她才用了两颗，其中一颗便是用来救赵顼之命。如今听她如此说，心知她是再没有办法啦。只得黯然点头道：“多谢！”

　　莫十听二人如此说，便欲拉莫九出去，岂知莫九已是几近颠狂，双手死死抓着靳若西的衣角。莫二见此，亦不多话，一掌向他颈后劈去，莫九受不住力晕了过去。莫二与莫十将莫九抬到外屋，杜煜亦跟着出来。

　　靳若西见众人离去，将碳盆移至床边，又将床头帘子拉上，便帮竹清将周身湿了的衣物换下。此时的竹清已全身冰凉，哪里还有一丝活气。靳若西将床上的被褥拉开为她盖好，又将汤婆塞入被中。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倒了一粒药丸，掰开竹清的嘴，将药强行塞入。又不断按压她的各处穴脉让她将药咽下。

　　过得一阵，外屋传来莫九的声音。莫二下手不重，莫九不一会便又转醒。莫十想帮他换身干衣，竟没来得及。

　　莫九跌跌撞撞冲进房内，扑到竹清床前。他抓着竹清冰凉的手呜呜地哭着。

　　嘴里喃喃地念道：“清儿，清儿，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你只知道三哥钟情于你。你可知，我……我……我比三哥更在乎你，更在乎你啊！”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快醒醒……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

　　莫九念到最后，居然成了嘶吼，只是这吼声太过凄厉，杜煜、莫二以及莫十原本便因竹清心伤不已，听到莫九的哭声，早已抵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一个个捂着脸，眼泪从指间流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谁也不知莫氏这段时日所经历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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