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拦在阿诺身前，皱着眉头说道：“龙长老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来硖洲是我的主意，阿诺劝不住。且她一直跟随我而来，你的吩咐她已尽自己的能力做了。你有什么不满只管教训我，不必为难阿诺！”

　　龙婆抬头看着沈追，冷笑一声说道：“我怎敢教训你！你连阿信王都不服，我说的话你又怎会放在眼里！你可是阿信王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小苗王，我若教训你，又怎知你哪天一个不高兴便弃了咱们苗寨，那我岂不成了苗寨的罪人啦！哼，你看，现在不就是丢下咱们苗寨几十万将士不管，只为来救你的沈妹妹么！你可真是出息！你可知你阿爹，他，他……”

　　龙婆一时怒火攻心，话说到此只觉眼前一阵眩晕，站立不稳似要倒下。

　　沈追与阿诺见状赶忙冲上前扶住龙婆，将她扶到树下阴凉处坐下。

　　阿诺自小跟着龙婆长大，即是主仆更是师徒。如今见龙婆这样怎不着急，她赶紧抚着龙婆的背，说道：“都是阿诺不好，婆婆您先消消气。”

　　沈追心中亦是五味陈，不知如何是好。

　　龙婆缓过一口气，看向沈追缓缓说：“你只想着你的妹妹，你可曾想过跟着你的那些将士？他们难道就没有心爱之人，没有妻子儿女么？你再想想咱们苗寨近百万苗民，苗寨一旦被攻破，他们便会妻离子散，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的感情可贵，其他人的感情就不重要么？”

　　沈追低头不语。一路赶来，他只想到尘儿，只觉得不能失去她。可是此时听了龙婆的一这番话，脑中又浮现出苗寨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他们那样信任自己，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他的手中，可他却……

　　“罢啦，罢啦。似你这般不把自己的子民当做一回事，这个苗王且不说你是否愿当，与你阿爹比起来你也远远不配！”

　　沈追被龙婆骂得抬不起头来，只低着头闷不吭声。

　　龙婆说到激动处，不禁眼眶泛泪：“好吧，你就只顾你的妹妹吧。反正你阿爹也……也活不了多久啦！若让他见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子民，倒叫他如何安心！”

　　“什么？！”沈追抬起头看着龙婆问道：“阿信王——我阿爹他怎么啦？他为何活不了多久？”

　　阿诺也急切问道：“婆婆，您说的是真的吗？”

　　龙婆点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们啦。阿信王早就中了简婆的金蚕蛊，咱们白苗王族中，代翁无子，卡翁的儿子阿桥且不说自私软弱，光是他的阿爹卡翁便不能服众。阿信王若不是为了苗寨、为了助你担起苗王这个重责，何须苦撑至今！”

　　沈追低下头，回想起自进入苗寨以来，自己从未曾称呼过他一声阿爹，如今得知阿爹活不了多久，一时间竟伤心不已。

　　龙婆见沈追这副神情，心中不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你喜欢沈姑娘，只是身为苗寨之王，你便应当以你的子民为先，不能因你个人的情感而耽误苗寨大事。你再想想你阿爹，他若不喜欢你娘，又怎会为了她这许多年来都不娶妻！……”

　　龙婆还欲再说，只见沈追抬起头来，说道：“龙长老，您不必再说了，我知道该如何做啦！”

　　“你真的知道么！”龙婆迟疑地看向沈追。

　　“是的。”沈追点点头。说着站起身来，对阿诺说道：“阿诺，我们走！”

　　阿诺听得一头雾水，应道：“哦，好的。我们现在进城么？”

　　“不，我们回巫洲！”沈追说着便翻身跳上追风。

　　“哦”阿诺跟着也跳上马。

　　沈追对龙婆拱手行了一礼道：“龙长老，沈追这就去巫洲。”

　　龙婆见他如此，总算欣慰地松了一口气道：“好，你能如此便最好不过！”

　　阿诺看向婆婆，关切问道：“婆婆您此次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龙婆道：“我此次进城便是为救阿别娜而来！”龙婆说着看一眼沈追，又道：“你放心，若是能救沈姑娘，我自会尽力。”

　　阿诺一听，忙问道：“小姐怎么啦？”

　　“她为了救沈姑娘而进了城。”

　　“她怎么那么傻，凭她那点能力如何能与黑巫长老对抗！”阿诺急得皱起眉头。

　　沈追明白，黑苗正是因为同时没了苗王与圣女，才落得如今这个局面。同样的事情，自然再不能发生在白苗之中。这也是龙婆不顾危险为阿别娜赶来硖洲的理由。

　　沈追心中一沉，只道：“心尘与阿别娜就请龙长老费心了！”

　　龙婆看着沈追点了点头道：“你们放心回去罢，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她们的安全！”

　　沈追一拉缰绳向着巫洲方向绝尘而去，阿诺对龙婆道了声“婆婆保重”便跟在沈追身后策马离去。

　　……

　　侧苑内，心尘与黎九香坐在房中，仍在谈着小女儿家的心事。

　　黎九香一生孤傲，从未与人谈起感情之事。因而亦未料到向来恬静的沈妹妹会与她淡这样的事情。

　　岂知这感情之事不提倒好，这一提起便勾起了她的忧思，过得好一阵她才将心情平复下来。

　　她看向心尘，终于体会到为何阿别娜提及黑、白两寨联姻之事，她会如此为难。她亦不知如何劝慰她。只轻声道：“就当是为两寨苗民着想罢。你虽嫁与不爱之人，却能令咱们两部苗寨消除隔阂，令更多的女子不因黑、白两寨的隔阂而无法嫁与心爱之人。”

　　黎九香这话说得极没底气，说到最后竟不知如何再说下去啦。此类大义凛然之语，说与别人听自然是容易，真正自己去做才知多么艰难！

　　心尘没有理会她，只愣愣地看着窗外。黎九香亦不再劝她，她想，现在她更需要的是安静地想一想。

　　过了好一阵，心尘转过头来看着黎九香轻声说道：“黎姐姐，你说得对。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应当为两寨苗民着想。”

　　“什么？”黎九香刚才那话已说了好一阵，她见沈妹妹没有理会，便也想她自己的心事去了。此时心尘突然又将这个话题提及，她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心尘转过身来，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若是能够让两寨子民免于战乱，我愿意当这圣女，也愿意嫁给哥哥。此次如果能够平安离开硖洲，我便忘了阿煜安心嫁给哥哥。”

　　“真的吗！你决定嫁给小苗王了么！”黎九香一听此言，高兴得抚掌站了起来。“你能如此想，那真是再好不过啦！”

　　话音未落，却听窗外一人喊道：“圣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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