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泯灭人性吗?”赵钰瞠目结舌,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不妥。燕婉不是一般的杀手,是圣上钦点暗藏的一步棋,他这话一出,便是连带着皇帝一起骂了。
“赵大人如此心软,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当上京兆尹这一职。”燕婉的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时感慨,让燕姑娘见笑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燕姑娘更不必如此惊讶。不过我倒确实有些好奇。”赵钰话锋一转,“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感情,真的没有为自己活过?”
燕婉直直愣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大人。”
怎样才算为自己活过?从她五岁开始,便被当时的太子,当今的皇帝挑选了去,在一群同样大小的女孩子里拼了命杀出一条路,才有了今日的燕领主。
人生总会有许多选择,可是燕婉能选择的路并不多,要么被优胜劣汰,成为一个被人指挥的低级杀手,即便是死了都不会有半点水花。又或者是直接被送去见阎王。要么努力留下来,成为最好的那一个。这样看起来,她似乎别无选择。或许,这是为自己而活?
“罢了,我自己也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又何必让别人替我解决这个问题。”赵钰耸了耸肩,把橘子皮放在了桌子上,“我怎么觉得,我做了件有损阴德的事情呢?”
“大人何出此言?”燕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些女孩子未必情愿成为杀手,即便是皇家的杀手也不例外。把她们带来困进金丝笼里,这样想想,似乎有些缺德。”赵钰直言不讳,燕婉却是听的心惊。
她嘴角抽了抽,提醒道:“这些话,大人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最好不要在圣上面前提起。”
赵钰似乎忘了,人是他们两个一起挑选的,但是下这个命令的人,却是皇帝。他左一句损阴德,右一句缺德,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说不定又要借此大做文章。燕婉是真的十分怀疑,他这么耿直的人,到底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赵钰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连忙捂住嘴,指了指橘子:“都怪它,太酸了,酸得我胡言乱语起来。燕姑娘,你不会说出去吧?”
“我是杀手,对你们官场上的那一套不感兴趣。”即便燕婉要搬弄是非,也该在江湖之中。
赵钰舒心一笑,两手一拍:“那就好。时候还早,燕姑娘不去休息一会儿吗?我看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大约天亮之前是回不来的。与其在这里苦等,不如养足精神,到时惩罚她们也有足够的力气不是?”
“多谢赵大人体恤,不过我现在睡不着。何况,凡事都不可妄下定论。她们虽然能力不足,但还有机遇,我只是让她们把东西找回来,万一有人误打误撞碰上了,也说不定呢?”燕婉说着往凳子上一坐,解下短刃放在桌子上。
“姑娘说的没错,我却是撑不住了。明日还要上朝,今夜便先麻烦姑娘了。”赵钰似乎是怕燕婉忘了,把橘子往她手边推了推,“不管奖励还是惩罚,记得让她们吃这个。比起吃苦,酸一些应该没什么吧。”
燕婉看着他那张强做出来的没心没肺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又想到了那个人,只不过,他的没心没肺却不是强装出来的。
她真的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感情吗?燕婉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想,大约不是这样的。
晨起的飞雁山庄银装素裹,松树的枝杈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摇摆几下,纷纷扬扬洒下一片银白。
谢怀风卷着一阵疾风奔过树前,把正在下落的雪花惊得在空中翻了几圈,而后不大平稳地落在了雪地里。
“迟到了半个时辰,老规矩,加练一个时辰。”温霖棐对着并不存在的太阳晃了晃手里的银针,手腕一翻转,正中靶心。
“好!”谢怀风来不及抱怨,先带头欢呼起来,“霖棐,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
温霖棐不耐烦地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花言巧语:“说的再天花乱坠,该加练的还是要加练,你若是再拖半个时辰,那可就是两个时辰了。”
“霖棐……”谢怀风哭丧着脸,眼底温霖棐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
“少爷,咱们可以开始了吗?再过半柱香,可就是半个时辰了。”一旁等候许久的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怀风立刻收了悲容,一本正经道:“开始开始。”他可不想再一次错过晚饭,被饿醒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妙了。
谢怀瑾低着头正绣着一条帕子,听到开门声,不抬头便道:“又晚了半个时辰,都这么多天了,他还不长记性?”
“大约是真的起不来。”温霖棐嗤笑着在谢怀瑾旁边坐下,“鸳鸯戏水的花样。”
“怎么,你要学吗?”谢怀瑾打趣道。
温霖棐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知道的,女红不适合我。”在温霖棐这里,针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用来当暗器,就是不能用来缝衣服,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过。
“那你嫁人的时候,这些东西还要别人来帮你做不成?”谢怀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错过温霖棐什么有趣的反应。
“我不嫁人,不就没有这个烦恼了?”温霖棐一脸的理所当然。她与李悦不同,即便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有什么人说三道四。
谢怀瑾笑的前仰后合:“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你这个傻丫头可别真的因为这个错过了好姻缘。”
“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姻缘可以错过。”温霖棐拿起一卷金线,毫不走心地放在眼前端详。
“话可不能说这么早,缘分是这个世上最玄妙的东西,谁都说不清。”谢怀瑾把帕子展开,看了看刚才缝过的几针,欣然一笑,似乎甚觉满意,“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辈子都不嫁人,就在飞雁山庄守着,要是怀风有出格之处,定要打断他的腿。”这句话温霖棐曾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简直能倒背如流。
温霖棐放下金线,认真道:“可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能遇到对的人,我未必可以。”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谢怀瑾放下帕子,揉了揉眼睛,“上次特意来找你的那个人。最近怎么不见了?”
“他?”温霖棐愣了一下,“他走了啊。上次事出有因,师姐你别误会啊。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他。”见面就被气个半死,温霖棐不敢想象跟他朝夕相处的情景,她只想多活几年。
“这么坚决,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可原谅的事情?”谢怀瑾不禁有些好奇。
温霖棐想了想:“大约是八字不合,不管他换成哪副模样我都看不惯。”裴常清还是醉流霞的时候,温霖棐便已经开始看不惯他,之后则更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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