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百般阻止我们取药，怎会造成这种后果！”

　　“都是你害得……”

　　“还有他宫里那些恶心的女人……”

　　“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

　　无情跟九江打了起来，父皇抱着懵懂的小小，站在母妃床前一言不发。

　　从太医说出诊断结果以后，母妃就没有再开口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像个雕塑一般，很让人担心。

　　良久，母妃抬手指着院门，神情歇斯底里：“这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这样的残疾孩子，带着她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

　　天音苑众侍女大惊失色，正要劝阻，母妃就把能砸的东西一股脑砸了出来。

　　父皇抱着小小，狼狈的被赶出了天音苑。

　　从那天开始，母妃拒绝侍女们接近她，不肯见小小，甚至不准小小进屋子。

　　父皇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把小小单独放在了天音苑的后殿，派了一个奶娘和一个小丫鬟看护。

　　皇子以为母妃是伤心过度，所以神志不清。湘湘却想得明白，母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忍受得了亲生女儿变残疾这种羞辱。

　　父皇为什么不让三水九江去拿药呢？还跟母妃赌气吗？争口气就那么重要吗？比小小的命还重要？湘湘始终想不通。

　　只是可怜了小小，无辜受难。

　　皇子觉得妹妹很可怜，马场的阴影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果不是早产，小小就不会身体弱，身体不弱就不会病的那么重，自然也不会因为发烧而变成聋子。都是他的错，于是很委屈的去问母妃：“母妃，小小没有做错事，母妃为什么要责怪她？”

　　湘湘像一个隐形人一般，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她也想知道答案。

　　母妃盯着窗外的梧桐沉默良久，声音透着一股精疲力尽的沧桑：“乾儿，一棵参天大树，原本枝繁叶茂，但现在树冠上有一根树枝腐坏了，为了不让病坏的树枝连累了整棵大树，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明明在说妹妹的事情，怎么会扯上大树？皇子十分不解，但为了不惹母妃生气，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当然应该把病枝去掉，剩下的才会更加繁茂，母妃以前讲农事的时候讲过，乾儿记得！”

　　母妃的眼角沁出泪来：“是啊，就应该去掉……乾儿要记得，一个大家族就如同大树一般，若不时时修剪病坏的枝条，就会同大树一样，有腐朽崩溃之忧！”

　　所以，小小变成了聋子，就像这树上的病枝，就应该被除掉吗？

　　湘湘的身形隐进了树后。皇宫秘闻记载中，残疾儿、畸形儿几乎都是一生下来就会被处死，一些儿女众多的皇帝甚至会把不太聪慧的孩子弄死。皇室必须是完美的，不能受到世人诟病。

　　母妃把小小赶出去难道是因为不想自己动手吗？那会是谁动手，父皇？

　　湘湘瞬间心头火起，那是我的妹妹！聋了也是我的妹妹。还在母妃肚子里的时候湘湘就开始爱护的妹妹，每天跟她打招呼，说悄悄话的妹妹！

　　她不许别人动这个孩子，哪怕是母妃和父皇！

　　湘湘开始格外的留心小小。

　　为了照顾小妹妹，皇子把自己的书房搬到了后殿，一有时间就去看她。洛洛也是一样。只是她还小，没什么耐心，总是时不时跑掉去外面玩耍。一连好几个月，就是湘湘和皇子两人轮班看护小小。他们还是不许奶娘接近小小，哪怕她是父皇派来的。

　　他们用自己稚嫩的羽翼，笨拙的跟父母博弈，企图留住自己最小妹妹的性命。

　　期待了十年的孩子变成了残疾，天音苑的侍女们都被打击的不轻，除了轮流照顾母妃，连出房门都很少了。只有七斤时刻保持着清醒，每天都要清理很多的酒瓶子。

　　湘湘更觉得悲哀，就连她们也不管小小了。

　　日子还很长，以后该怎么办？

　　湘湘端着小碗给小小喂米油，小家伙把小脑袋左拧右拧就是不好好吃饭，皇子自告奋勇的帮忙，小小依然不给面子，小手一推，米油就洒在皇子衣服上，小小咯咯的笑了。

　　“坏坏……”她说，湘湘楞了一下，戳戳皇子：“小小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皇子点头，他也听到了，当下装模做样的挽袖子:“敢说我坏，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小家伙！”

　　湘湘一把扯住他，惊喜莫名:“十聋九哑，小小耳朵是不是好了？聋之前她还不会说话呢！”

　　皇子见湘湘言之凿凿，不由也激动了，在他孩子气的思维里，如果小小没聋，那父皇和母妃自然就可以和好了，这个家就会欢乐如初，一切恢复从前的样子。

　　两个人趴在小小摇篮边上，焦急的等待小小说话。小家伙在摇篮里爬来爬去半点响动都没有。丝毫不管哥哥姐姐两个如何煎熬。

　　等到小小睡着也没等到她再说话。皇子放弃了，觉得或许只是碰巧发了这个音。

　　湘湘则不然，她从小就很固执，从不轻言放弃。

　　对太医诊断起了疑心的她招来了药房的洪善师傅帮小小检查身体。

　　就在前一阵子，三水为了要回信，把天音苑内通往皇宫其他地方的几条暗道告诉了她，洪善悄然来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洪善帮小小检查之后，征得了湘湘的同意，把针烧红了，小心的探进小小的耳朵里。

　　然后叹了口气，很肯定的说：“小小公主是被人用蜡封了双耳，并非高烧致聋。”

　　湘湘有些难以置信，她被蜡烛爆出的油花溅过，差点在脸上烫出疤痕来。那么烫的蜡油，谁能狠下心，灌进才几个月大的小小稚嫩的耳中。

　　湘湘脑海中瞬间空白一片，只是喃喃道：“太医说……”他们说小小聋了。

　　“他们也只能奉命行事罢了，这在后宫并不鲜见！”

　　“……可能救治？”湘湘着急的问。

　　“解封不难，难的是被此事幕后指使之人知道，主上该如何自处？”小小公主固然可怜，可是作为师傅，洪善总是更疼自己的徒弟湘湘多一点。

　　谁会做这样的事？天音苑里除了母妃的人也就剩下父皇的人。

　　湘湘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从骨髓里泛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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