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旨意就下来了,皇子陪读定了梁嘉宸和沈睿。
皇子陪读的卷子很快传开了,重臣们捏着下巴琢磨,小小一张卷子竟然包含天文,地理,农事,民俗,刑律,术数,时政,且以考卷定人选,客观公允,没选上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无法心存怨怼,以皇子七岁之龄,这份心思,简直深不可测。
皇帝的玉案上,摆着六份答卷,湘湘阅的卷子,给分很公允,有几个不服气的看了就哑火了,自家儿孙的本事自己清楚,没人在这件事上纠缠,最多嘟囔几句太难了。
除了文庚,其他的孩子都在七岁到十岁之间,这么小的孩子哪能知道那么多。
皇帝摸着下巴,看看旁边站得笔直的皇子,得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奏折,都是重臣递上来的,直把皇子夸成一朵花,神童,文曲星之类的称呼不要钱似的往他头上砸。却不知湘湘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想到女儿,皇帝微微皱了皱眉。
十一月底,沈睿因祖父去世,回家守制。梁嘉宸成了唯一的太子陪读,琢磨着要趁此良机一举赢得太子欢心。于是叫上了关系较好的几个公子哥。时常陪太子练武射箭,偶尔也会出宫游玩。
有幸受邀的大都是朝廷大员受宠的嫡子。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楚家的嫡子楚深南,他九岁丧母,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同胞妹妹。娘亲死后不到一年父亲续弦。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新夫人是江家庶女,而江家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贵人家。江氏本人是个有手腕的,刚进门时对他兄妹二人极好,上下打点到位,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公婆妯娌无不交口称赞,得了丈夫的欢心,接连得了两子一女,有了自己儿女,楚深南兄妹就渐渐多余起来。
有几个先夫人留下的忠仆照看着,楚深南慢慢长大懂事,也晓得自己地位尴尬,年纪越大越不受后娘和爹爹待见,于是读书学习十分用工,为人也颇为圆滑,处处与人为善,在一众世家子中风评甚好。
楚深南和梁嘉宸关系好,梁嘉宸有意提拔他。就把皇子出宫的消息告诉了好友,包括皇子喜欢与见识广博、言之有物之人交谈的偏好。于是他在家闷了半个月,看遍了京城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奇闻异志。只求能在太子面前露个脸,将来好给自己谋个前程。
时间太紧,搜来的书太多,楚深南又着急,看书看得废寝忘食,于是就感了风寒,他自己也不甚在意,请了大夫开着药吃着,继续看书,病就一直拖着。
他的病一直不好,后娘江氏就起了心思,自己两个儿子也是嫡系,经她费尽心思教导,都是聪明伶俐,活泼开朗的好孩子,很得父亲的欢心。奈何着楚深南一天天长大,无病无灾的活到现在,自己用尽手段,无论是明着捧杀还是暗地打压,都不见效果。楚家的家业和爵位眼看着就要落入先房血脉之手,不由得她不着急。
此番见到天赐良机,就下了狠心,把一早就弄来的疫种加在了楚深南的饮食中。楚深南这病时好时坏,说不准就恶化了,时运不济的感染了时疫也不奇怪。
此时楚大人奉旨南巡未归,她带着子女回娘家庄子上看望母亲,若是时疫爆发定会封锁全城,也怨不得她不归。
晨起,梁嘉宸的小厮就派人过来递了消息,皇子今天出宫。楚深南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还有些恶心呕吐的感觉。但他不想错失良机,于是强撑着用冷水抹了把脸,就笑意盈盈的出去了。
这般强行坚持了一天,喝酒作诗,畅聊古今中外,很是得了太子青眼,相约下次同游。
楚深南晚间回到家便上吐下泻,管家忙忙的请了大夫,可惜病势汹汹,等到第二天晚间,人就去了。楚家刚刚往各处报了消息,楚深南唯一的妹妹,因为不放心旁人,一直亲自照顾哥哥的楚深月,也病倒了。与此同时,梁嘉宸也患病了。那天他们一群人去过的饭馆,书楼,酒肆皆有人患病。
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皇帝收到消息,一路狂奔到天音苑。一进门就看见音妃在偏殿中抱着皇子轻轻哼着歌谣。
皇帝肝胆欲裂,撕声道:“音儿,快放下乾儿,他得的是时疫!”
湘湘听见父皇的声音,就从自己屋子跑出来。今天母妃不让她靠近偏殿,正满肚子委屈要跟父皇诉苦。
只见母妃向皇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吵他,闹腾了半夜,好不容易睡着!”
跟在皇帝后面,火速赶到天音苑的一众太医喘着气,太医院院判走上前来,朝着音妃施礼:“娘娘,请放心将太子交给我等照顾。臣等一定尽心竭力。”
皇帝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继续劝音妃:“听我的话,放下乾儿,我会让宫中最好的太医照顾他,你快放下他,到我这儿来!”说到最后几个字,略有破音。
音妃和天音苑的众侍女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父皇。
湘湘也看着父皇,什么意思,这就不管皇兄了吗?因为怕得病?
院判觉得不妥,硬着头皮进言:“娘娘已与太子有接触,恐怕此时不宜再与人共处,应当移居别室……”
母妃抬头对父皇笑了笑:“无妨,我们都用过疫苗,不会患病。你去偏殿看着湘湘和洛洛,你们三个不要进这间屋子。其余人散了吧!”
疫苗是个什么东西,太医们从未耳闻,这可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时疫啊,音妃娘娘未免镇定的有点失常。院判闻言愣了好一会,于是转头看着皇帝请他定夺。
父皇定定地看了一会母妃,挥挥手让他们出宫去为其他几家诊治。下了圣旨罢朝几日,责令京兆尹立刻开始主持各项防疫事宜……安排妥当之后,自己走进右偏殿,把光着一只脚站在地上发傻的湘湘抱起来,隔着大厅,死死盯着对面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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