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苏名涛已经掌管家中实权,母亲去世后,他私下将自己‘先房妻儿’移进了祖坟,享受香火供奉。
身为武林世家的家主,烦心事自然不少。每当苏名涛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带上些祭品,去找夜珍和孩子说说话。
那一次,他和随从一同去墓地的时候,看守墓园的哑仆在自己屋子里打盹,两个儿子和孙辈的年轻人都不在,大概是赶集去了。
苏名涛就没有惊动他,安静的进了墓地。
走着走着,远远的见到两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在墓园里晃荡,最后停在了妻儿坟前,不知在做什么。
看模样是一对双生子,只是不知她们来自家墓园作甚?
苏名涛心中惊疑,悄悄往前走了一段,隔着一座坟,想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一个小姑娘道“……你说爹爹也真是的,我们有两个人,他就起一个名字,怎么分?”
另一个小姑娘想了想“要不我们把这两个字拆开,一人一个字?”
先前的小姑娘苦了脸“还是南苑、南星好听!”
后说话的小姑娘愤愤然“还不是怪阁里的人,当初不找个怀双胞胎的尸体!”
“你以为找到一个新死的,身量跟娘亲差不多还怀孕的女子那么容易啊,难道还能为了假死去杀人不成。”
“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苏名涛的心狂跳起来,她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有声音传来。
“爹爹真可怜,如果当初娘亲告诉她自己是公主,他一定会跟娘亲成亲的!”
“那不是可怜,那叫自视过高!就算是夜家的小姐,也不该做妾吧。”
说这话的小姑娘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另一个小姑娘道“就算娘肯屈就,族里也不行啊,这么丢脸的事情,上一个想要我们家族女子当妾的男人,整个国家都给灭了……更别说娘亲还是两国皇室血统,唉,爹爹真是……”
“没福气!”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的说。
苏名涛浑身发颤,这么说……这么说……珍儿没死,孩子也没死,他还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
两个小家伙全然不知墓园里有别人,说了会话居然打闹起来。
“别吃,贡品是摆给鬼看的,不是给人吃的!”
“反正是给我们的!”
“都没有洗,吃了肚子会疼!”
“那我再擦擦!”
一会儿又说
“我们把这坟扒了吧,一想到爹爹给我们建了个坟成天烧香,就觉得瘆得慌,我们又没死!”
“爹爹会伤心的!”
“那要不我们给他留个纸条,告诉他我们和娘都活着,让他重新给我们起名字?”
“不行,我们不能联系爹爹,哥哥都被关了快两年了,不就是因为回了趟窦家。我可不想被关起来!”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爹爹起名字不好听,那个异母妹妹居然叫苏梦雨,要是给我们起名字说不定就是梦风、梦霜,后面要是再有个妹妹就叫梦雪,风霜雨雪,齐活!”
“哈哈哈……”两个小家伙一起大笑起来。
苏名涛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两个女孩惊得跳起来。
仆人紧跟其后,却被那两张跟主子相似的面容惊得呆了一呆。
苏名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女儿!
两个孩子惊弓之鸟一般,砸下两颗迷烟,人就逃的无影无踪。
苏名涛疯狂的大喊“丫头!南……南苑、南星,回来见爹爹,回来!”
可是人影已去,徒留满园回音。
苏名涛挫败的跪倒在地。
之后在杭州城内搜索许久,两个孩子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苏名涛找去夜家,而当年告诉他珍儿死亡‘真相’,还带他找到坟墓的夜家老仆早已不见了踪影,夜家说从来没有这个人。
对于珍儿,他们的说辞始终一样,就是家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夜珍的人。
苏名涛不敢把事情闹大——珍儿分明跟夜家有关系,但夜家却死活不认,加上从自己两个女儿口中听到的话也令人十分震惊。
什么样的公主需要借用一个小家族的身份生活,除非是前朝公主。
历来本朝都跟前朝不死不休,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可不能因为自己一己之私,满门受难。
于是苏名涛只能黯然离开。
给夜家的年礼还在继续,只是从往年的人参雪莲之类的珍贵药材变成了三箱女子的用品,其中两份不管是簪子头面还是衣料都是一模一样的,给他的双胞胎女儿。
两年后,苏名涛路过合城,听人说起窦齐就在邻近的双龙郡为官,顿时气上心头。
珍儿当年那句话,言犹在耳,‘分明是同样的皮相,可你们这些人,做事实在太恶心了!’她所谓的‘你们’,说的也不过就是窦齐和他苏名涛罢了。
苏名涛自诩是真心想娶珍儿为妻的,都是窦齐这个混蛋,若不是他欺负珍儿在先,夜家家大业大,珍儿有那般出神入化的武功,如何当不得他的正妻,他又怎么会想着让她为妾,致使珍儿委屈之下,再不回头?
愤愤不平的苏名涛换上夜行衣,蒙面进入窦齐的太守府,将一应贵重财物尽数拿走。
回到合城,全部送进当铺,换了银票散给了当地的孤寡。
苏家在江湖上甚有威望。苏名涛本人处事公正,扶助弱小,声誉极好。苏家家大业大,向来不屑于干这等‘劫富济贫’的活计。
因此这么干了一回,便弄得人尽皆知,江湖中人不免好奇,私下一打听,便有略知内情的人说,是这个窦太守害了盟主的先房夫人,孩子才四个月就没了。
知道了‘真相’,大家无不义愤填膺。
受过苏名涛恩惠的人很多,于是都不约而同的把窦齐列入了劫富济贫的名单。
窦齐自此变成了招贼体质,太守府每年都要被偷两三回,这些贼人甚是可恶,无论把宝物藏得多么隐秘,都能被他们找到,拿的干干净净,一根毛都不给窦齐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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