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丽娘安置在王府里的一间厢房,四娘的孩子已经抱到小隔间安分的睡着觉,小孩子毕竟觉多。现在木青在床头给丽娘把着脉,荀凤儿和四娘站在她身后焦急的等待着。
荀凤儿也没想到在随县时,还康健而又清丽的女人,此刻却形如枯槁一般躺在床上。
“木青……”丽娘此刻说话都有些费劲,但是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木青看到也红了眼眶,也不顾她头上的脏污,轻轻拂了她潮湿到散发出浓浓臭味的头发说:“你可真傻,若是早日来寻我或白云霄,哪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我毕竟是季家的媳妇,留在那是为了远哥儿,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丽娘嘴里喃喃道。
木青一看到丽娘这种架势,急的心里直突突,连忙伸手给她去把脉,发现已是油尽灯枯之象,饶是她这样一个前世今生见惯生死离开的医生来说,面对这样一个对她亦友亦姐的人来说,除了木青城就是丽娘母子陪伴她的时间最长了。
是丽娘将她从青河中救起,一路上细心妥帖的照顾着,若她们现在还在随县,也是富甲一方的地主,哪里需要来京城来受这份罪!
“丽娘,你振作一点……”木青抓着丽娘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哭着说。
“孩子,木青,我想远哥儿了!”丽娘有气无力的说。
木青赶忙擦干眼泪:“小喜鹊,小喜鹊……”
小喜鹊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王妃有何吩咐!”
“赶快差人去鹿山书院去找季文远,快去!”
季文远是不知道怎么浑浑噩噩间被人带进王府的。
他只知道是有一位自称是宸王府管家的男人找到了他,跟他说他娘已是弥留之际,王妃差我来寻你。
他当时还当这人认错了,可是他口中关于自己的身份年纪一一道来,由不得他不信,内心也愈发惶恐,难道自己的母亲真的……可是这怎么会和宸王妃有联系……
直到进了房间,看到熟悉的木青小姨,荀凤儿和殷四娘,再看到床上那个连他都尚且不能分辨的女人,但是看他的目光是那么慈爱,只有娘亲才会用如此的目光看着他。
在书院的这几个月,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晓了人情世故,尤其是在非富即贵的鹿山书院,他能安稳的与身份地位皆比他高的学生很好的朝夕相处,定是要改变自己才能在学院这个社会缩影里好好的学下去,以盼有出头之日。
“娘?”他一步步的走到床边,呆呆的站立着。
木青泪水就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背过身,让了一个位置,好让远哥儿与丽娘更近一点。
此时的丽娘,看向远哥儿的眼神力充满慈爱,甚至连浑浊的眼睛,此刻都清明了不少。
“远哥儿……”丽娘轻声喊着。
季文远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以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的呼唤。
“娘亲日后可能照顾不了你了,你一个人在外求学,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天冷天热注意衣物的更换,也不要贪嘴贪玩,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娘,我知道的!”季文远哭着说。
“木青……”丽娘的目光又在找寻着木青。
木青也赶忙走上前来:“丽娘,我在这里!”
丽娘吃力的将季文远的手放在木青的手里,缓了半天才说道:“木青,如今你以贵为王妃的身份,望你念在往日随县的情谊,可以对远哥儿多多照拂!”
木青哭着说:“丽娘,你放心,远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对他好还能对谁好。”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丽娘的呼吸声愈发微弱,直到抓着季文远的手无力的垂下。
“娘!”季文远哭的声嘶力竭。
“丽娘!”木青也心疼的无以复加。
荀凤儿和殷四娘也在偷偷抹泪。
在木青的心里,那个喜欢唠唠叨叨,平日里做事从不抱怨,在随县时无怨无悔的救治她的这个女人,走了,永远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丽娘的身后事,是白云霄一手操持的,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不过多数都是生意场上来往的商人,悬壶药铺的身份不同以往,毕竟身后现在是有了木青这个宸王妃的影子。
就算敢不给白云霄面子,能不给宸王的面子嘛!
而讽刺的是季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过来,季文远了解了母亲在季家所受的苦难后,已经改姓为秦,随母姓,与季家划清界限。
晚间的时候,木青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落泪。
傅时瑾进了屋之后,摸索着做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想哭便大声哭出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现在你身边有了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这样一说,木青终于哽咽出声:“我的命就是丽娘救的,如果没有远哥儿和丽娘,我现在恐怕已经是青河淤泥里的一具枯骨,为什么我从未发现丽娘的异样,也许当时只要我问她一句,她也不会这么早早的就离开了人世,那个破落的小屋,比我们在随县住的还不如,雨天漏水晴天曝晒,我不知道丽娘是一个人在里面受了多少罪,我……”她越说眼泪掉的越凶。
傅时瑾叹了一口气道:“阿青,不是你的错,不要将别人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更不要用些过错惩罚自己!季府的季松是吧?”
他可是记住这个季松了!
真是好久没有动怒过,可能也让京城里的人觉得他这个王爷,自从失势后连同脾气也一起磨掉了!
“季松可是她的丈夫,她在受难的时候,季松在哪儿?他就任由他当家的二夫人这样折磨丽娘吗?他没有良心吗,在边境那会,因为他早早离家,给他养孩子,给他父母送终的就只有一个丽娘,为什么一个心地这样善良的女人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木青,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没有道理可循的!”傅时瑾叹了一口气说。
木青其实都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心里仍然特别难受,为什么前世今生,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也不一定有恶报!
两个人在这深秋的天气里温暖的相拥着。
幸亏有你!
木青默默的在心里说着,从此她难过的时候,再也不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而是永远有个人,会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让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里如珠如宝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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