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的上游是上河村,木青觉得这两个名字取得相当有辨识度,一听就知道谁在上游谁在下游,下河村和上河村距离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大约两百多米的小路,木青每次走街串巷对这两个村都相当熟悉了。只是下河村的劳力几乎全都到县城里去找活干,只能农忙的时候才会回来收稻谷,但在上河村这边青壮年劳力基本都在家务农,木青也看了上河村的稻子和麦谷,长的十分精神,农民的收入来源就是地,对待田地和庄家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只有足够勤劳的人才能种植出这么健康的庄稼。
木青走在田埂间闻着这些庄稼散发出来的气息,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这样的农家生活才令人向往,可是让她去种田种地,她这个小身板也做不动啊!治病救人才是她的专业,说完又摇起了她手中的摇铃,摇铃声一响,在田地里做活的乡亲都直起身跟她打了个招呼,木青也都一一回礼,来这里久了,再说木青治病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有钱的时候给钱,没钱的时候就给些青菜鸡蛋,木青偶尔也能带回家去改善改善伙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去救救我的孩子啊!”突兀响起的凄厉叫声几乎吓掉木青的半条命。
被声音吸引的木青快步走向被人群围住的那一块地方。
“这孩子恐怕是没救了,水鬼早就把他魂魄给拘走了!“
”谁说不是呢!淤泥都堵住了他的嘴巴鼻子给赌气来了,我怕这十有八成是被水猴子给拖下去!“
”苦命的孩子哦,留下了翠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
”我看那女人就是克夫克子的,去年她相公才去世,今年孩子就给她克死了。”
“我看是,我得和乔婶说道说道,说不定还真是白虎精转世。“
木青没有心思听这些长舌妇说长道短,而是迅速穿过人群快步走到那个小孩子面前,小孩子脸色已经泛着乌青,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粗麻布还打着补丁的妇人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娘的宝儿啊,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你是要将娘给活活心疼死,你可怜可怜娘,赶快醒醒吧,娘给你买糖人,买冰糖葫芦,娘什么都给买!”
听者伤心,闻着流泪,有一些心软的妇人都转过身偷偷的擦眼泪。
“哎,让让让让,快把孩子平放在地上,说不定还有救!”木青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大声的对抱着孩子的妇人说。
妇人停止了哭泣,惊讶的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大夫!“嘴上说着,木青手上也没闲着,将孩子嘴里和鼻子耳朵上的淤泥都小心翼翼的清理出来,溺水者首先要保持呼吸道通畅,木青一腿跪地一腿屈膝,将孩子腹部横置于屈膝的大腿上,头部下垂,按压背部,排了一点水后也没见醒立马给他做人工呼吸,反复进行了几次,孩子终于有反应,从喉咙里呛出一口水后连续咳嗽,周围人脸都吓白了。
“这大夫真是神医啊,死人都能在阎王手中抢过来。”
“是啊是啊,我知道,这个小大夫经常给我们村子治个头疼脑热的!”
“真是菩萨显灵啊,邓家这个独苗苗总算是保了下来。”
“我听说啊,这个木大夫是菩萨派下凡来专门给我们治病免灾的仙人......“
木青虽然一边给孩子轻拍背脊,一边听到这顿觉汗颜了,终于知道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神话了,全都靠这些百姓们吹出来的!
妇人翠茹看见孩子醒了过来抢过去抱住孩子喜极而泣,木青起身拍拍衣服准备离开立马被这些热情的村民给拦住了:”大夫大夫,我最近老是感觉浑身无力,你快给我看看!“
“大夫大夫,我咳嗽不止,可能开点神药让我药到病除。”
”大夫大夫......“
木青被这些好事的村民闹得头大,这什么时候治病也跟风了。
最后还是翠茹拨开了众人抱着孩子拉着她走出了包围圈,翠茹的家是靠着上河村西边一家茅草屋里,家里还有一个在院里晒稻谷的老太太,想来就是翠茹的婆婆。可以看得出来这家人生活水平还是比较低下的,院里面除了一些鸡笼鸭舍的就剩下两间不大的茅草屋里,木青刚进院里的心情很微妙,因为这妥妥就是她们在县城租住房子的翻版啊,她原来以为还可以自己是穷的可以了,出来看看自己或许还能在这群人中还能达到小康水平了。
翠茹端着一碗水走到木青坐着的桌子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木大夫,家中贫寒,怠慢了你请您见谅!“碗里清澈一片,更没有稍显一点待客的茶叶,可见这家人的生活着实不易,木青见此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做大夫的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是举手之劳。“木青顿了顿:”你家里面就你们三个?“说完,又想打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揭人伤疤嘛!
翠茹勉强一笑:“夫君去年被征入军,半年前还收到他一封家书,南蛮一站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现在家中只剩我和婆婆带着小宝孤苦度日。”
一提到南蛮,木青当时就怔了一下,想到了南蛮人,想到了落水窒息的感觉,想到了胸口的刀疤还隐隐作痛,也想到了木青城,她能在凇水河里九死一生的被救出来,木青城能在吃人的战场上逃出生天嘛?南蛮和天晋军事紧张,她一直想存够银子雇一个镖局回趟边境去找青城,无论生死,她总要把他带回到自己身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最亲最亲的亲人。
“木大夫,木大夫,,,,,,“翠茹关切的看着木青。
木青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没,我没事!”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翠茹你不用招待我了,快去照看孩子吧。”
翠茹笑笑:“孩子我婆婆在看着,有什么事会来找我的。”
“你婆婆对你很好?”木青没话找话,既然都到人家家里了,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翠茹刚想说话,门外就响起了一个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小蹄子,克死了我儿子现在又要来克我孙子,我今天非得休了你!”
老妇人两鬓皆是银丝,脸型瘦长,可能是因为生活困苦的原因,脸上的皮肉有些枯瘦,倒三角的眼睛平白为整张脸增添了七分刻薄之气,给木青第一感觉就是不好相与的老太太,因为老太太的手指随着骂声而接近,现在已经算是指着翠茹的鼻子骂了。
木青站在这里很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说吧,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啊!不说吧,就算身为陌生人看到别人吵嘴也要酌情上去劝两句。
“这位大婶......“木青刚想说话,老太太凶猛的眼神就瞪了过来,太有杀伤力了,木青都被这犀利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翠茹急急的向这老太太解释:”娘,这位是木大夫,刚刚小宝落水就是木大夫妙手回春的救回,我请她来也是想感谢她一番,娘,家里还有些米面,山珍海味家里自是没有的,只有粗茶淡饭委屈木大夫了!“
木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既然孩子没事我也要继续去瞧病了。“被这犀利的老太太盯着,饭吃下去也会消化不良啊。
老太太眼皮子一翻,斜睨着木青一眼,语气稍稍缓了缓:”哦,这样啊,那老身就在这里多谢木大夫了!你这败家娘们,家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哪还有米面,待会煮些糙米粥,木大夫啊,您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富裕,您也不要介意。”
木青刚想说不介意,老太太又说话了:“那个木大夫啊,我孙儿待会要劳烦你再照看你一下,我这个老腰一到下雨天啊就酸着痛,你也帮我瞅瞅留个一两幅药我自己煎就好,不劳烦木大夫了!”
木青被这老太太给弄懵了,呆呆的看向翠茹,翠茹头快低到脖子里了,见此,木青干咳了一声:“可以,大婶,我这里药品比较少,如果遇到了没有的药草我会给你写个方子要您亲自去城里的药铺抓药。”
话没说完就被老妇咋呼的声音打断:“还要去药铺!药铺抓药不要银子吗?”
木青呆了,这什么意思!难道她在自己这看病就不要付银子?
一个懦弱的儿媳背后肯定有一个强势的婆婆,木青不止一次为自己没有婆婆这件事而庆幸万分,翠茹见婆婆越说越不在理急急拉住了老妇人的衣角:“娘,木大夫治病也是要收诊费的呀!更何况木大夫收的诊费可是比城里还要便宜一半钱呢!”
“啥?”老妇眯起眼睛瞪着木青大喝一声,木青没出息的又被吓了一跳,她也是听的有些回过味来了,敢情这个老太太还想治个霸王病啊!
“以前我们这一带的铃医谁治病要给银子的,给口饭吃就不错了,要给银子我还不如去回春堂和济世药铺,还用得着在你这个走街串巷的小铃医这里看?想让老娘花这个冤枉钱,门都没有!”老妇人阴阳怪气的说。
木青被气笑了:“大婶,你去城里看病,单是诊费就要收十文,这还不论药钱,加上药钱看次病少说也得三四十文钱吧!我这上门诊病一次诊费可是少收了五个铜钱,加上风寒一些常用的药物满打满算顶多也就三十个铜板,我木青不说是药到病除的神医,但我治过病的乡亲也都对我信赖有佳,童叟无欺,又怎会让你花所谓的冤枉钱!”
可气死她了,总有刁民为难朕!
老妇人不屑:“你要是医术好,还用得着在我们几个村里走街串巷的?早就被医馆里的掌柜花大钱请坐堂大夫了。”
翠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木大夫了,若是没有她,或许小宝这个家里唯一的独苗苗早已经与她天人两隔,现在小宝的救命恩人还被婆婆百般为难:“娘,您别这样说,要是没有木大夫,小宝可能就......”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你是我家的人,向着外人说话,你给我滚出我家......”
“娘,我......“
“好了好了!”木青打断她们的谈话,“既然孩子没有大碍你就好好照看他吧,以后可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语毕,老太太又叫嚣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小蹄子,竟敢咒我孙儿!”
木青无语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了这个母老虎,得得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告辞告辞!”
翠茹连忙赶了上来:“木大夫,我送送你。”
出了小院门口,木青礼貌的向她拱了拱手,“送到这里就好,家中还有老人孩子要看顾,你先回去吧。”
“木大夫等等。”说着,从腰间的一个旧荷包里掏出十文钱交给木青,“照理说,木大夫救了我家小宝一命,给您做牛做马都使得,可现在家中高堂尚在,幼儿也未开蒙,这里的几个钱虽然不值一提,望木大夫收下,家中实在是......今日我婆婆的话木大夫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自夫君离世后婆婆的脾性一天比一天大,婆婆对您不敬的地方希望木大夫多多包涵!”
木青想了想,收下翠茹的钱,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了两包草药,“我治病诊费先前也和你婆婆说了只收五文,另外的五文就当是她给我赔罪的吧,这两包草药三碗水煮一碗药给孩子服下,可保风邪不发,翠茹你也不用那么歉意,铃医总会被人误解,等我将来医术被他们认可后,我也开一间药堂大大方方做大夫。”
告别了翠茹,她的极品婆婆木青真的懒得理会,今天因为救了那溺水的孩子和遇到了那极品的老妇,耽误了木青一上午的功夫,病是没有看几家,摸摸翠茹给的十文钱,好歹还是有点收获的,随机又头疼起来,一天二三十文的挣,挣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去京城去边境的银子啊!现在丽娘再加上她的工钱好的时候一天五六十文,差的时候一天三四十文,去请镖局护送至边境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起步,这还是次一点的镖局,一些大镖局可能这些银子都还不够看,木青原本打算的好好的,先送丽娘和远哥儿去京城和她夫君团聚,剩下的钱再去京城雇个镖局送她去边境,一来一去,路费加上佣金最起码也得要千把两银子,丽娘的小陶罐里攒的银子恐怕还不到三两吧,这个世道怎么挣点钱难得都要吐出一口老血了!
下午又给一个妇人瞧了月事挣得了十几文的铜钱,这还幸亏边境的张大夫和她互通有无,教了她中医治病救人的医术,不然她一个西医,在这样一个要器材没器材,要药品没药品的古代靠着西医的技术饿死分分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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