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经决定立苏识为储君，众臣可有异议？”苏桓虽是询问，却是不容置疑。

　　她扫视一圈，见众臣垂着头尚未有反应，又接着说道：“好了，既然众卿无异议，便如此决定了。”

　　这看起来似乎有些草率。

　　很快，舒明镜便被女官引着离开了金銮殿，而百里识因为是苏桓钦定的储君而得以留了下来。

　　他站在燕知身边，第一次在金銮殿之上如此亲近。但他不可与燕知太过亲密，大殿之中，他是储君，而她是黎阳王。

　　他无法形容自己摇身一变为储君的心情，没有强烈的抗拒，却也没有半点的高兴，隐隐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他的心房。

　　苏桓要处置那些叛逆者，从重处置。

　　百里识见识到了她的雷厉风行和独断专制。

　　她偶尔会听燕知的意见，但燕知似乎并没有过多地干涉陛下的决定。他隐隐觉得，燕知站在陛下的阵营，也要从重处置这些谋逆者。

　　但是，从律法而言，这样的处置是否重了些？

　　他想要阻止，却被燕知拉住，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的眼神告诫他，不要仁慈。

　　不要仁慈！

　　陛下的一句话可以夺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未来的他也将要干这样的事吗？他想要在这宝座上坐稳，必须得有陛下这般的政治手腕。

　　他微微抬起双手，看着那双救死扶伤的手，这双手即将变成染血的手吗？

　　终于，苏桓处置好所有的谋逆者，她看向皇甫禾，“皇甫老先生是识儿的外祖母，也是前丞相，朕命她为识儿的辅政大臣，封她为右相，与李相、徐太尉、秦御史一同辅佐识儿。”

　　“望众卿以国事为重，支持他，辅佐他。”

　　退朝之后，朝臣散了。

　　还未等燕知和百里识说上话，苏桓便将百里识唤了走，不过她并没有阻止燕知跟来。

　　宣室中，苏黎早已等候多时。

　　“朕已经立你的儿子为储君，你是否该交出你豢养的军队了？”苏桓冷眼盯着苏黎。林海雪原的那支军队，人虽不多，但始终是祸患，苏桓的心中仍有担忧。虽然已经立了识儿为储君，也难保有一天苏黎不会和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

　　苏黎淡然一笑，“自然，这支军队我会交给识儿，作为他登基为帝的助力。”这是只属于识儿的势力，既然将他推上皇位，她就会为他做好周全的安排。

　　即便是储君，即便是陛下，也难保不会被人拉下台。

　　“识儿现在是储君，又正是学习之时，朕不允许他私下离开皇宫。”苏桓咬牙切齿道。

　　她们两人从未真正和好，纵使未来不会争锋相对，但也不可能完全放下戒心。

　　那条裂缝仍然存在，曾经的伤痕无法完全消失。

　　苏桓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不愿意百里识去见她，受她蛊惑。

　　可她也知道不能阻止他们母子相见，“你们若想见识儿，来皇宫吧。”如此一来，可大大减少他们母子相见的次数，只要她还在世，苏黎定然不会甘心受她限制。所以，苏黎定会离开王都，不会经常和识儿见面。

　　“好，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苏黎道。

　　她看了眼在旁默默看着百里识的石清泉，道：“该走了。”

　　石清泉不舍得离开，他的心里通透得很，此番离开再见识儿并不容易。他要跟着苏黎离开王都，自然很难再见他了。

　　识儿都尚未认他，尚未喊他一声“父亲”，就要如此离开了吗？

　　他不甘心，他不愿意走，恳求般地看向百里识。

　　百里识见到他的目光，先是垂下头，而后深呼吸了一口，鼓起勇气问他：“我能够苏醒，是您给的解药吗？”

　　在王府的那段日子，他的脑袋像是处在混沌状态，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在江侍郎下毒的那几天，他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但是因着身子的受损，他也虚弱了许多，故而他只以为是二殿下的迷心药对他不起作用了。

　　石清泉万未料到他能想到这一点，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儿子好，想要帮他做些事，但并未想要他的回报，也未打算将此事告诉他。

　　这是他该做的，也是为了对过去的弥补。

　　他缓缓地点点头，既然他知道，他也不会隐瞒。

　　“谢谢，谢谢您，父亲。”这句“父亲”他喊得并不顺利，心里终究是有抵触的，可不管怎样，他是他的继父，是他的生父，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闻言，石清澜艰难地蠕动着嘴唇，这一声“父亲”他盼了好久好久，曾经以为他再也听不到了，但是今日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石清澜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转过身，朝着苏黎走去。他的脚像是灌了铅般，十分沉重。

　　他没有再回头，而是跟着苏黎离开了宣室。

　　宣室外，台阶之下，苏黎止步，对仍旧激动忘怀的石清泉轻声说道：“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苏桓以为我只是趁机想要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殊不知是我让陈骨引发了她女儿苏旌之的心病，是我让陈骨一步一步引着她走上歧路。那个傻子，恐怕还以为陈骨是她的心腹，是她的得力干将呢。”

　　“陈骨是你的心腹，她身为神医，为了报答你，犯下了滔天之罪。”石清泉想了想，说道：“倘若识儿知道你的这些事，他会如何想？”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倘若他知道了，就是你泄的密。”

　　“此事我不会说，但之后我不会再为你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了。”

　　“呵，你现在得到了你的身份，说话胆子大了不小。”苏黎靠近他，一股压迫之气油然而来，“怎么，有了识儿，就可以不要你的妻君了吗？”

　　石清澜微微躲开，“不，不敢，妻君在上，我不敢犯上。”

　　苏黎冷哼了一声，随后甩了甩宽大的衣袖，走在前方，“走吧，我们回黎阳，还有很多事要办。”

　　苏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她走在这熟悉的皇宫，觉得此刻的天气特别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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