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倏地瞧向眼前回话的这个宫女，这大抵是蘅殿的掌事女官之一吧，言辞利落，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她才说太医丞传话，这会儿突然又变了说辞，不是很奇怪吗？

　　蘅殿女官对上白榆狐疑的打量，得当的露出一抹笑，而后别开视线去瞧郁凉。

　　苏心汶笑容浅淡，更像是松松抿着唇，郁凉起步，后腰的衣襟被人拉了一下，她不用回头看也知是白榆，默了片刻，她与苏心汶道：“那就有劳暮夫人了。”

　　苏心汶点头，转身的时候，又同这位蘅殿的女官礼貌性的笑了笑。

　　郁凉反手挽着白榆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又被白榆拉回原地，她冲自己摇摇头，郁凉只当未见，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带着她一起。

　　蘅殿女官目送她们离开，稍一失神忆起前一刻苏心汶过来的情景，她是一个人来的，这并不罕见，以前，她每每进宫，都会来看望赫连子蘅。

　　可今儿个，她并不是来看赫连子蘅，她一进大殿就环顾四周道：“郁之雨在哪儿？”

　　女官不敢怠慢，回答道：“回暮夫人，之雨小姐在崧修殿外等侯爷下朝。”

　　苏心汶没什么表情，只将她多看了一眼，转身却没走出大殿，因为郁之雨回来了，还带着白榆。

　　在苏心汶之前，的确有个药童来传话，说让郁凉到太医院，可女官说罢，就瞧见站在郁凉身后大花瓶一侧的苏心汶，她冲自己富有深意的微微摇头又点头。

　　这才有了她和郁凉的这一番说辞。

　　※

　　郁凉心不在焉，视线定定的追随着走在前面的苏心汶，昨晚梁季云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说眼前这个她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生母苏心汶，舍了半条命和他换取叶云宁的命，她到底答应了梁季云什么？

　　白榆的目光游移在郁凉和苏心汶之间，看郁凉疑惑的双眸，她想，郁凉大抵是认定了暮夫人不怀好意，如果郁凉晓得……

　　“顾夫人，且留步！”这道不紧不慢的声音扰乱了白榆的思绪，她立时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

　　声音很熟悉，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一瞬，身旁害怕到哆嗦的白榆将这不安的情绪通过身体的接触，完完整整传送给郁凉。

　　别说白榆了，经过昨晚的一幕，郁凉心底里也发怵，对这道声音的源头梁季云，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畏惧，因为他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无声无息中将他们的秘密了如指掌。

　　况且，他能在皇宫这种地方蓄意伤害她，连基本的准备都不用做，可见他是多么的有恃无恐，位高权重！

　　白榆终究抽出了手臂，在郁凉的注视中，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梁季云面前，她明明很虚弱，可步子真的很沉，沉到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顾夫人这是想要出宫？”梁季云明知故问，问的理所当然。

　　“很久没回府了，想……”白榆声音有些低哑，垂着头，一副卑微到泥土里的姿态。

　　郁凉没有收到梁季云的一分目光，即使她此时正在看他，她想白榆指定也有把柄握在他手里，否则她这副低下的姿态真正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

　　梁季云用余光回应郁凉的注视，接过白榆的话，想了想道：“顾夫人的确在宫里待了有段时间了，是该回府看看。”

　　白榆蓦然睁大眼睛瞧着梁季云，他说，她可以出宫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本总管相信，顾夫人一定还会回来的，因为这里，”他声音压低了些，几近附在白榆耳边道：“这里，才是你真正该待的地方！”

　　不，不是——白榆下意识的于心底呐喊着拒绝，她不要回来这里，再也不要，即便死也不会！

　　强烈的呐喊声撞击她整个身体，以致后退了好几步，她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须臾大步跑回郁凉身边，拉着她宛若逃命一般冲向宫门口，很快消失在梁季云的视线范围中。

　　梁季云对她这个举动似乎很满意，两侧嘴角愉悦的上挑，弯起深深的弧度，而后又想到了什么，一侧嘴角缓缓朝下倾斜，对着虚无的空气道：“暮北修，你昨晚的表现真是差强人意，不过，没关系，想必你的好母亲可不会手软！”

　　※

　　暮北修早朝结束，没有立即回蘅殿，而是辗转来到太医院。

　　太医院，郁言平时休息的房间内，叶云宁死气沉沉的半躺在一张软榻上，双手叠放在腹部，若不是暮北修突然进来弄出的动静，惊醒了她，适才这副样子真会让人误认为是个死人！

　　当然，叶云宁也只是睁开眼睛罢了，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事实上，她一动未动。

　　“郁夫人，身体好些了吗？”暮北修如是问道，并寻了个圆凳，不客气的坐在她侧旁，仔细看去，她耳朵后头插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叶云宁出不了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她都无法说出一句话。

　　“太医丞不在。”暮北修用以陈述且隐含肯定的口吻说到，说这话的时候，叶云宁侧眼瞧着他，他却也不闪避，可声线陡然沉冷了不少，“他这是坚持自掘坟墓？”

　　叶云宁双眸疑惑的眯起，暮北修察言观色，瞬间就明白了，她不知情？

　　就在暮北修审视她的时候，叶云宁张嘴，无声道：“什么？”

　　果然，在郁言心里，叶云宁恐怕永远都排在第一位，他考虑过郁凉吗？暮北修是个冷情的人，表里如一，郁言和叶云宁无论怎样都好，他不关心，可郁凉，他做不到！

　　“本侯虽不晓得郁夫人究竟生了什么病需要‘参珠’来做药引，却知道祐妃绝不是持有参珠之人，不知太医丞和她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曾想过如何全身而退？”

　　叶云宁身子剧烈的颤了一下，可她动不了，郁言封了她的大穴，他出去连半个时辰的功夫都没有。

　　参珠，她怎会不知道，那是只有千年以上的人参才会凝成的啊，根部长成圆圆的珠子形状，半个拳头大，是可以续命的灵物。

　　人参吊命，参珠续命，不长，十年时间，即便如此，也让不少人前仆后继的寻找。

　　郁言，想用参珠替自己续命？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他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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